說起衛錦繡,在黑荊城中,已經被描述成了滅世魔王一樣的人物,張牙舞爪,磨牙吮血,每頓要吃十個成年男子,說出她的名字能止小兒夜啼。
楊飛能重創這樣一位女魔頭,甚至撕裂了她的破綻,奪走了她的清白,對於西山軍來說,毫無疑問就是一位斬妖除魔的蓋世大俠。
雖然楊飛的臉色還是像平時一樣陰沉,態度仍然冷淡如冰,卻仍不減土兵們的熱情。
「真不愧是「刺血夜叉」楊將軍!走路的姿勢都跟別人不一樣,真氣派啊!
「看看楊將軍的臉!好冷酷!好威風!也只有他那樣六親不認的殭屍臉,才能狠下心來對美若天仙的衛錦繡下死手吧!」
「衛錦繡美若天仙?你從哪聽來的謠言?」
楊飛已經習慣了旁人的竊竊私語,
自從被俘虜到敵營之後,他就沒說過一句話。
他知道這些衛家士兵都在背後嘲笑他,卻不敢當面對他表露出半分不敬。因為他已經被衛錦繡收為了入幕之賓。
伺候他的丫鬟僕人都對他很尊敬,他卻不喜歡這種「尊敬」,只因為他奪走了衛錦繡的第一次,便被視為衛錦繡的面首,安置在這裡養傷。
楊飛聽見背後有人戲稱他為「楊妃」,他也只當做沒聽見。
與他過往所受的凌辱打罵比起來,這點嘲諷算得了什麼。
他只想靜靜等待一個機會,一個逃出牢籠的機會。
眼下,青冥殿的屍軍來攻城,血龍軍團傾巢而出,楊飛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在士兵們嘲笑的眼神中,楊飛策馬出城,揚鞭往北而去。
西山軍。
尉遲雅聽說楊飛前來的消息,微微皺眉。
「他的傷好了嗎?沒有我的號令,他怎麼私自來投軍?」
土兵稟報導:「楊將軍不說話,在營中策馬衝撞,傷了好些人,執法隊已將他拿下,該如何處置,請大將軍定奪!」
尉遲雅沉吟:「他一向謹慎,不是不遵法令的莽夫,莫非有什麼緊急軍情?
帶他來見我!」
「遵命!」
楊飛在雨夜中策馬狂奔。
這是他第二次逃亡。
第一次逃亡,跑出二十里地之後,被血龍軍團抓了回去。
衛錦繡沒有懲罰他,仍然將他放回大營,好好養傷,只是加派了人手看守他此時血龍軍團不在,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凡膽敢擋路的,都是他的生死仇敵。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楊飛踩中了絆馬索,掉入了陷阱,終究還是落馬被擒。
土兵們用鉤槍把楊飛從陷坑裡勾出來,五花大綁,灰頭土臉地帶到衛錦繡駕前,勒令他跪倒在地。
楊飛身材本就矮小,衛錦繡身材本就高大,此時跪倒在衛錦繡面前,不及她的膝蓋高,愈發像個小孩子一般。
衛錦繡哈哈大笑,帶著幾分嘲弄道:「楊妃,我待你不薄,你怎麼又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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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面色冷淡,不發一語。
衛錦繡笑容轉冷:「我之所以留著你,是因為你奪走了我的第一次。要不然,就憑你這種小小男人,你以為我會看得上?可你一而再的背叛我,老娘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事不過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楊飛沉默。
衛錦繡喚來士兵,為楊飛鬆綁,又擺了擺手,令左右退下。
楊飛心中忽然一動。
現在這大帳里只有兩個人,豈不正是刺殺的好時機?
他知道衛錦繡有后土戰甲在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但她畢竟是血肉之軀,也是存在弱點的。
那個弱點,楊飛之前就刺過一次,現在未必不能再刺第二次。
至於刺殺能不能成,有多大把握,能不能逃出去—-·-楊飛懶得想那麼多。
就算跟衛錦繡同歸於盡,他也認了。
這個女人把他折磨得太慘了,這些天來,從身體到靈魂,楊飛都飽受摧殘。
少年時候,也有個人這樣折磨他,楊飛終於不堪其辱,殺了那人全家。
那是楊飛第一次殺人,也是他邁出成為「無面」的第一步。
時至今日,楊飛仍記得那個叫陳風的傢伙,他臨死前震驚恐怖的表情。
「你一個人人可欺的兔兒爺,怎麼敢殺人?你的手筋腳筋不是都被我挑斷了嗎?」陳風沒說出話來,只能用眼神發問。
「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楊飛揮動菜刀,暢快淋漓。
殺了陳風,楊飛還要去再殺一人,他曾經最心愛的女人,梅花。
他割下了陳風的臉皮,覆蓋在自己臉上,以陳風的身份找到梅花,瘋狂地占有她,一整夜,聽著她大喊陳風的名字。
最後,楊飛揭下了陳風的臉皮,露出真容。
在梅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楊飛的菜刀捅進了她柔軟的心窩。
從那以後,楊飛便自稱「無面」。
十年之後,「無面」之名已經震動西山,人人敬畏,楊飛心中的戾氣和血性卻還沒有褪盡。
當年他敢提刀一搏,現在也敢!
當年的陳風,也如此刻的衛錦繡一般,高高在上,不可戰勝。
但只要是活人,就能被殺死!
衛錦繡端詳著楊飛桀驁的表情,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桀驁不馴的樣子。
傷勢怎麼樣了?」
楊飛冷淡地開口:「不礙事。」
「那就好。」衛錦繡輕輕吐出一口氣,上下打量楊飛,面色變得有些古怪,「那麼,你也該履行作為『楊妃』的義務了。」
「哦?」楊飛的眼神閃了閃。
衛錦繡的意思,莫非是·———
如此一來,她就會卸去盔甲?
衛錦繡自語般說道:「雨墨和青瓊她們都說,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小小牙籤攪大缸。可我偏偏認準了你,如果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會不會合適呢?」
楊飛冷笑道:「如果你想試,我奉陪到底。」
衛錦繡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可以放鬆些。"
「我已經很放鬆了。」楊飛淡淡地道,「至少,我身上沒有盔甲。」
「好,我先卸甲。」衛錦繡摘下頭盔,隨手扔到一旁。
楊飛靜靜看著她的動作,眼睛裡閃爍著幽幽的寒芒。
尉遲雅看著堂下的楊飛,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吧,我和楊將軍單獨聊聊。」
「是。」左右都退下了。
只剩楊飛跪倒在地,不發一語。
尉遲雅道:「楊將軍請起身。」
楊飛緩緩站起身來。
尉遲雅道:「這裡沒有外人,楊將軍有什麼密報,可以告訴我了吧?」
楊飛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為防隔牆有耳,請大將軍湊近些。」
尉遲雅往前走了兩步:「可以說了嗎?」
「我有一封急報,請大將軍靜聽。那就是一一」說到此處,楊飛嘴角綻露一抹獰,殺意畢現,「請大將軍赴死!」
匕首破空,雪亮的刀光映亮了尉遲雅的面孔,猶如漆黑午夜中一道慘白的閃電。
「無面」楊飛出手,殺意驚人,刀光快如閃電。
殺人只需一瞬間。
沒有人來得及救援。
就連躲在屏風後的朱雀,或許也來不及救。
尉遲雅面色不變,靜靜看著那道閃電劈到自己面前下一瞬,就會是血花進濺,香消玉殞的下場。
但這一瞬間卻被無限拉長。
那道慘白的閃電,凝固在半空之中,明明只差一線,卻遲遲沒能碰到尉遲雅玉白的脖頸。
畫面仿佛就此定格。
一隻纖白的手掌從旁邊伸過來,抵在那支匕首之前,截住了那道閃電。
是朱雀趕過來了!
朱雀的另一隻手掌拽著尉遲雅的衣襟,提得她倒退數步,直到完全離開楊飛五步之外。
楊飛面露不甘之色。
明明只差那麼一線,他卻被封禁在凝固的空間裡,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尉遲雅被朱雀救走。
「楊飛,你瘋了嗎?竟敢刺殺阿雅!」朱雀厲聲叱罵,轉頭又對尉遲雅道,「我跟你說了,這傢伙不對勁,你還非要見他,這下好了?鬼門關走了一趟,現在該老實了吧?」
尉遲雅卻半點沒有被刺殺的驚慌,面上連一滴汗也沒流,只微笑著端詳朱雀,輕聲道:「果然是你。」
剛才如同時空定格的那一幕畫面,尉遲雅也在白露城中經歷過兩次,那時都有江晨在她身邊。這樣神奇的體驗,她絕對不會忘記。
那種連時間也能凍結的神通。刺客的匕首明明只差半寸,就能要了她的命,
但那半寸的距離卻如同天塹一般,無法逾越!
這種近乎神仙般的手段,除了夫君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擁有·
朱雀愣了愣,恍悟道:「阿雅,你是故意誘他出手,其實也是在誘我出手,
對不對!你好腹黑啊!」
「小雀兒,別裝了。」尉遲雅搖了搖頭,秋水般的雙眸里,仿佛看到了另一人的身影,「你身體裡面是誰?請他出來說話吧!」
朱雀臉色變了變,再開口時,已是另外一副語調:「阿雅,你什麼時候發現我來的?」
尉遲雅想了想,道:「大概是衛傾萍走了之後吧。之前我是不知道陽神附身這回事,在黑荊城見識一次之後,妾身就在猜,夫君什麼時候會以陽神的方式,
來到我身邊。發生水淹摩雲城這種事之後,夫君肯定放心不下妾身的安危,遲早都會來的·——」
江晨微微汗顏。尉遲雅把他想得太好了,其實還沒那麼早,他還用陽神處理了一些其他事務,直到搬回太陰寶月之後,才有空去找尉遲雅。
「所以你早就猜到是朱雀?」
「嗯,小雀兒的身體,接近絕世強者,夫君用起來最順手。不過,小雀兒礙於我們的姐妹情誼,可能會不好意思說出來。畢竟讓夫君長期附身這種事,容易引起誤會,說出去也不太好聽————.」
朱雀忍不住搶回身體,插嘴道:「是他不讓我說的!說怕你誤會!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
尉遲雅笑道:「我知道。小雀兒你臉上藏不住事,好幾次要跟我說悄悄話,
半途又支支吾吾地放棄了,一副心裡有鬼的樣子,我哪能猜不出來。」
朱雀有些報然:「原來你早就猜到了——·我還以為瞞的很好—.」
「小雀兒,我不怪你。」尉遲雅上前拉住朱雀的手掌,「我倆本來就是好姐妹,如果你能加入進來,親上加親的話,我也會很高興的———"
朱雀急忙甩開尉遲雅的手掌:「阿雅你這是什麼話?你把我朱雀當成何等樣人了?我說了不會給你戴帽子,就絕對不會!要不是姓江的以鳳凰戰甲為要挾,
老娘才不會答應他!我現在就讓他滾出來!」
「別!大局為重!」尉遲雅趕上前去,按住朱雀的肩膀,「小雀兒,這次多虧了你和夫君,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那還不是你故意設計的!你們夫妻倆不知道好好說話,非要讓我夾在中間背黑鍋!老娘不幹了!」朱雀抖了抖身子,大聲叫喊,「姓江的,你給我滾出來!」
「小雀兒,冷靜!就算要出來,也不是現在,更不要當著我的面!如果讓我看到夫君從你身上走出來,這種場面讓我怎麼想?,
尉遲雅的勸告起了一些效果,朱雀也覺得那一幕確實有點難以見人,只好忍著氣道:「那我晚點讓他滾蛋。
尉遲雅鬆了口氣:「現在讓夫君來跟我說話吧。」
朱雀的語氣一變,神情冷肅了很多:「阿雅,楊飛是被人用蜃海戰甲的幻術控制住了,他把你當成了衛錦繡,所以要刺殺你。」
尉遲雅瞭然地點點頭:「這種手段真是防不勝防,幸好有夫君在旁邊,不然我可能逃不過這一劫。」
說著,她拉住朱雀的手掌,輕輕捏了捏,面上不自覺地露出溫柔之色。
朱雀感覺到她撩撥自己手心的方式,實在太暖味了。偏偏身體又被江晨占著,不方便表達抗議。
江晨道:「還有賀威,徐溫,羅瓊,墨犬他們幾個,當初參戰負傷了的,都叫過來看看,我要仔細檢查他們體內是否有蜃氣的殘留。」
「好。妾身這就去召集他們過來。」尉遲雅毫不拖延,立即喚來親兵,傳令下去。
賀威四人很快前來。
江晨將他們引入夢幻之國,仔細檢查他們身上是否留下了別人的幻術標記,
確認無遺後,便放他們離去。
「看來只有楊飛受制。」江晨舒了口氣,「他受傷最重,傷勢至今還沒有完全恢復吧。」
因為是特殊部位的傷,江晨也不好拿著朱雀的身體去檢查。
尉遲雅心有餘悸:「幸好賀威他們都沒問題,不然他們幾個一旦失控,身上都還穿著龍將甲,搞不好又會鬧出營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