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哼了一聲,朝夜族貴人勾了勾手指:「有種你下來。」
夜族貴人發出夜梟般的刺耳笑聲:「何須本座親自動手?蒙玄,快去殺了她!」
他口中的「蒙玄」,就是總指揮使。後者卻像沒聽見一樣,站在原地沒動。
夜族貴人面上浮現一抹怒氣:「蒙玄,你聾了嗎?莫非,你想臨陣脫逃?」
蒙玄淡淡地道:「我站在這裡,截住她的退路。這個潑天的大功勞,就讓給貴人了。」
他心裡很清楚,只要自己與女帝交上手,貴人絕對不會顧惜自己的性命,肯定會將兩人一起燒死。
在士兵們眼裡,蒙玄是夜族四神護之一的「戰神」,曾經統率三軍的大元帥,可是在貴人眼中,蒙玄與那些低賤的士兵並無區別。
夜族貴人臉色陰沉,森然笑道:「沒有你,本座照樣能殺她—"
江晨眼皮一跳,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那個夜族貴人說話的時候,手指一直指著自己,難道是在施展什麼法術C
隔著四五丈,這麼遠的距離,就算那傢伙真的在施展什麼法術,我也完全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躲開.·.·
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江晨的心臟就陡然一痛。
「咚!」
胸口好像正在被撕裂,心臟好像要跳出胸膛。
這是什麼法術?竟然能隔空摘取我的心臟?
根本來不及躲閃。
連暗夜戰甲也無法防禦。
江晨無暇多想,身軀已本能地調動了最後一絲香火願力,化為一柄無形的小刀,將死亡的因果斬斷。
心臟重新落回原位。
夜族貴人「」了一聲,有些難以置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怎麼沒用?」
江晨心有餘悸,這個充斥著各種詭異神通的洞天世界,現在已經變得無比兇險,就連身上的龍將甲都未必能護得自己周全。
險些莫名其妙地就死在了一個無名之輩手裡。
不能再玩了。
再浪要把自己浪死了。
江晨轉過身,朝蒙玄走去。
「你叫蒙玄是吧,我瞧你還算順眼,本來想先殺了那個貴人,讓你出一口氣,現在沒辦法,只能先殺你了。」
蒙玄定定地盯著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能死在女帝手裡,絕對不虧。只不過我還有個疑問。
0,
江晨提起蛇形細劍;「你問吧,我一定回答。」
「你真的是人族女帝嗎?」
「如假包換。怎麼,你不信?」
「我聽說你們人族也像夜族一樣,不同血統的階層之間有不同的自稱。
我看到的那本《狂歡志》裡面,女帝任何時候都自稱是「朕』,連狂歡的時候也一樣,你怎麼不是?」
「哦,朕忘了。」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蒙玄提起狼牙棒,棒身上燃起九黑一白的靈焰,朝江晨當頭砸下。
江晨手腕一抖,寒光一吐,靈蛇細劍「」的劃了個半弧,如靈蛇般探出。
枯木劍法。
蒙玄的雙眼募然睜大。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了女帝出手。
神乎其技,超越常理,妙至巔峰,虛實相生,真幻倒轉,如千蓮綻放,
如一葉飄零。
他看見那樣的劍法,好像看到了神靈降世,滿眼不可思議,滿心震駭,
滿懷敬畏,最後化為由衷的滿足。
狼牙棒才砸到一半,就已後繼乏力。
江晨手中的靈蛇細劍脫手而飛,穿過靈焰,射穿蒙玄咽喉,從他後頸透出。
蒙玄圓睜雙目,嘴角卻帶著一抹笑容,鬆開雙手,往後仰面栽倒。
狼牙棒上的黑白靈焰,驟然熄滅。
江晨身形未做停留,從蒙玄身旁掠過,往前飛奔而出。
下一刻,鋪蓋天地的幽藍火焰從後方涌過來,吞噬了蒙玄的屍體,將其燒成了一團冰渣。
江晨頭也不回,衝出十餘丈外,終於找到了下一處陰影,身形幾個閃爍,就從原地消失。
夜族貴人站在城垛上,眼睜睜看著江晨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懊惱地叫罵出聲。
「混帳!廢物蒙玄!一招都擋不住,廢物點心!」
此時充斥著貴人心胸的,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惶恐,
他心裡很清楚,敵人還沒有走遠,正在遠處盯著他一舉一動。
那傢伙絕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葫蘆里的幽藍火焰,卻不是無窮無盡的。
當火焰燒盡之時,就是貴人喪命之時。
夜族貴人又懼又怒,低頭環顧四周,尖聲喝道:「出來!你給我滾出來沒有任何回應。
夜族貴人額頭淌下豆大的汗珠。
他的嗓音仿佛也蒙上了一層嘶啞:「有種就滾出來!孬種!別躲躲藏藏周圍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夜族貴人握著葫蘆的手指微微顫抖,嘶聲叫道:「來人!護駕!快來護駕!」
日頭漸漸下落。
暗紅色的天空,逐漸變為淡黃色,又變成了蒼灰色。
夜幕即將降臨。
成百上千的士兵從遠處趕來,卻又被幽藍之火攔住,無法上前。
「快來護駕!」夜族貴人的聲音已經徹底嘶啞。
士兵們面面相:「大人,您先將火焰熄滅,我們才好進去。"
「不行!不能熄火,本座會沒命的!」夜族貴人抓狂地叫起來,「你們都給本座過來!死也要死過來!」
士兵們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發出慘叫,倒在火焰之中,變成了一堆冰渣。
後方的士兵趕緊停住。
然而前面著火的士兵,被凍得失去了神志,像喪屍一樣拼命衝出火海,
往活人身上撲來,想要汲取一點溫暖。
那藍火一觸即燃,其他士兵躲閃不及,跟著被點燃。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所有士兵都被點燃,葬身於火海之中。
幽藍火海翻騰起數丈高的浪花,燃燒得更加旺盛了。
夜族貴人眼晴里布滿了血絲,搓了搓手掌:「對了!就是這樣!你們都給我當柴燒!這麼大的火,應該能夠堅持到天亮了!嘎嘎嘎嘎!」
周圍熊熊燃燒的幽藍火焰總算給他帶來一點安全感。
代價就是長城成卒的全軍覆沒。
只剩下一個白袍祭司,還忠誠地護衛在夜族貴人身後。
陰影中的江晨打了個呵欠:「幾千個士兵,站著不動讓我殺也得殺好久,還是這樣燒起來快。」
他決定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睡一覺,明天一早再來給夜族貴人收屍。
下半夜,火焰漸漸小了。
夜族貴人臉上再度浮現出恐懼之色,喃喃地道:「怎麼會燒得這麼快?
那麼多柴火,應該能燒很久的——
他身後的白袍祭司說道:「貴人,為今之計,只剩下一個辦法了一一等這些靈火燒盡,就用飛梭逃命去吧!」
「逃命?」夜族貴人望著城下蒼莽深沉的夜色,打了個寒戰,「你要拋下本座逃命?」
白袍祭司解釋道:「我們兩個分頭逃命,用飛梭的話,至少能逃出十里外,敵人無論追誰,死的都是屬下,等他折返回來再追貴人,距離已經被拉開二十里之外了,這樣貴人就有很大的機會活下來「你放屁!」夜族貴人尖叫著打斷他,「除了這裡,本座哪也不去!本座一個人,會被野獸吃掉的!你存心想害死本座是不是?」
白袍祭司連忙勸道:「貴人放心,屬下的命都是貴人的,屬下願意以性命守衛貴人·—」
「本座不信!除了這些靈火,本座誰都不信!」夜族貴人暴跳如雷,夜空中迴蕩著他歇斯底里的叫喊,「蒙玄是廢物,你也是廢物!還有這些賤民,都是廢物!做柴火都做不好!廢物!你們這群廢物,沒一個靠得住的——」
他叫半響,忽然停下來,轉頭盯著白袍祭司,眼裡露出欣喜之色,「對了!本座想到了!那些賤民不經燒,是因為他們身體裡流著低賤的血!你不一樣!你是我族祭司,肯定比他們耐燒多了,是吧?」
白袍祭司了,面帶苦澀道:「貴人要把我當柴火燒嗎?"
「沒錯!」夜族貴人催促道,「火快要熄了,快!快添柴!不能熄!一定不能熄!」
他猛然將白袍祭司推入了火焰之中。
幽藍色火焰迅速點燃了白袍祭司全身。
白袍祭司面露釋然之色,仿佛得到了解脫。
火焰咯吱咯吱燃燒著,與普通柴火的啪聲不同,更像是冰塊被踩碎的聲音。
「嘎嘎嘎!你果然比那些賤民耐燒多了!」夜族貴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偌大的城頭,只剩下唯一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他坐立不安地向四面張望著,嘶啞的笑聲向夜幕深處擴散。
再也沒有人能回應他的命令。
安靜的夜裡,除了呼嘯的風聲,就只剩下夜族貴人不時響起的神經質的笑聲。
次日天明,江晨從空蕩蕩的軍營中醒來,回去找夜族貴人,發現他還在原地,嘴裡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
江晨已經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了。
夜族貴人已經瘋了。
江晨悠閒地等待幽藍色火焰熄滅,走到夜族貴人身後。
「賤人,你不是很想見我嗎?我現在來見你了。」
夜族貴人嘴歪眼斜,口角流涎,臉上的肌肉每一塊都在震顫扭曲,口中呵呵傻笑:「你是誰?本座想見誰?呵呵呵——.."
江晨不再說話,抬手擰斷了夜族貴人的脖子。
他拿起貴人手上的藍色小葫蘆,掂了掂,摸索幾下,注入真元。
藍色小葫蘆沒有反應。
江晨擰開塞子,對準空處,大喊一聲:「火娃,給我燒!」
半響,一點火星子也沒有,沒有任何東西噴出來。
江晨拍了拍葫蘆,找不到要領,只好把塞子擰上去,嘀咕道:「難道這賤人把火全燒完了?敗家子!」
他將葫蘆掛回腰間,又扯下夜族貴人另一隻手上的白玉指環。
指環上雕刻著怪異的圖騰像,閃耀著詭異的光澤。
昨天這夜族賤人遙遙指了江晨幾下,江晨的心臟就差點被摘出來,應該就是這指環的能力。
江晨一時找不到實驗對象,便將這白玉指環戴在自己左手食指上。
然後他又把旗杆上掛著的長須武將霍大將軍和其他幾個人類土兵的頭顱摘下來,找個地方安葬了。
做完這些,他越過長城,重新上路。
大地廣闊蒼涼,烈日當頭,酷熱難耐。
一路上都沒見幾個人影,偶爾見到的,也都是黑暗妖精的巡邏隊。
江晨無心與巡邏隊糾纏,但只要被看見了,就會將它們都殺光。如果不這樣的話,恐怕很快就會有夜族強者來找他的麻煩。
正午,江晨看到了一座土堡。
這裡已經被黑暗妖精攻占,土堡中的人類除了變成屍體,就只能成為妖精的奴隸。
在妖精監工揮舞的鞭子下,一個個人類奴隸搖搖晃晃地搬運磚石,修補這座已被戰爭破壞的城堡。
「噗通!」一個瘦小的女子體力不支,摔倒在地。
妖精監工的鞭子立即就朝她身上打去。
「啪!」
女子挨了一鞭子,口中發出虛弱的慘叫。
旁邊的矮胖男子急忙去扶倒地女子,卻跟著挨了一鞭,吃痛之下只能縮手。
瘦小女子掙扎看想要爬起來,無奈實在缺乏體力,被鞭子抽打幾下之後,便徹底喪失了力氣,連慘叫聲都低沉下去。
妖精監工罵罵咧咧的,指揮兩個妖精土兵過來,把女子抬到旁邊的屍坑裡去。
屍坑裡早就堆疊了許多屍體,男女老少都有,身上都遍布傷痕。
瘦小女子明明還剩一口氣,卻只能躺在屍堆里,眼晴無神地望著天空,
默默地等待死亡降臨。
矮胖男子哀叫著沖向屍堆,被妖精士兵攔住,推到在地。
隨著妖精監工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打下來,矮胖男子的哀豪聲也漸漸變得低微。
他很快就要跟瘦小女子作伴去了。
「你們這些下賤的泥巴人,不老老實實幹活,就給我去死!」妖精監工大聲咆哮著,揮舞手中的鞭子,「瞧見沒有!這兩個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咳咳!」
他說著說著,不知是不是喊岔了氣,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捂住自己的喉嚨,先是十分疑惑,當嘴巴和鼻孔都開始噴出鮮血,那份疑惑就變成了驚恐。
他張大了嘴巴,卻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無法言語也無法呼吸,就這樣掐著自己,黑的臉孔脹成了豬肝色,片刻之後,一頭栽倒在地。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兩個妖精士兵又驚又懼,一個去觀察監工的屍體,另一個吹響了骨哨。
「秋一一尖銳的骨哨聲遠遠傳開,整個土堡都被驚動了,無數妖精士兵從遠處趕來。
人類奴隸們惶恐不安地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遠處,江晨看了看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