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凌豐,
如果我說我這會兒一點都不難過,你會不會覺得我沒心沒肺?
初見你那天,你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裡面的白襯衣隨性的解開了三顆扣子。當時我就在想,不知道順著襯衣摸過去,能摸到幾塊腹肌。
知道陸少的身份,便自然而然的知道,我和你之間絕無一絲可能。
可荷爾蒙和多巴胺就是這麼奇妙,輕飄飄的就戰勝了理智,讓我們兩個沒可能在一起的人,在一起糾纏了這麼久。
可是仔細算算,也不過52天而已。
52天啊,足夠了!
這52天,是過去28年裡,我愛的最熾熱最認真的52天,我心滿意足!
親愛的,就當是夢一場,夢醒了,回歸原本的軌道吧,好不好?
往後餘生,我們……各自安好!
深愛著你的Heart」
Heart。
一雙眼猩紅似血,盯著信紙末尾那個一筆一划寫的格外用力的Heart,賀凌豐有種心口被人大力剝開的感覺。
慕慕。
桐桐。
Honey。
寶貝。
情濃時,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稱呼,不是她不滿意,就是他不滿意。
叫慕慕,她說有點幼稚,像舞蹈室的小盆友。
叫桐桐,說更幼稚,而且安寧也叫她彤彤,他這麼稱呼一點兒都不親密。
Honey或者寶貝,她又嫌肉麻,還戳著他的胸口問他叫過多少女生Honey。
鬧著鬧著,就滾到一塊兒去了。
再醒來,她得意洋洋的晃著他的手機,說她已經改好備註了。
Heart。
心裡。
「賀凌豐,我把你放在心裡,你也要這麼對我才公平。所以哪怕將來我們分開了,你也不能忘了我,要把我藏在心底哦。」
「放心裡,但是,不分開。」
賀凌豐記得清楚,他是這麼回她的。
而她沒說話。
只靜靜的偎在他懷裡,極盡纏綿的回應他。
其實那一刻,她就已經想好了今天吧?
緊緊的攥著信紙,看著平整的紙張邊緣顯出密密麻麻的褶皺,賀凌豐猛地回過神來。
手機適時響起。
醫院那頭,賀老爺子已經醒了。
他不願住在醫院,家裡人便把他接回了老宅。
窗外大雪紛飛,而此刻的賀家老宅里,必定人頭攢動盡享天倫。
掛斷電話,賀凌豐開車駛回了老宅。
賀凌豐進門的時候,遠遠就聽到了屋子裡的說話聲。
除了二老,就只有他爸媽在了。
在客廳里暖和了會兒,直到身上沒冷氣了才去臥室,目光滑過鄭明瑜和祖母,賀凌豐喚了聲「祖父」,過去坐在了床邊。
「你祖母說,這些日子你一直守著我。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祖父了?」
「是。只要您長命百歲,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凌豐,你已經不小了,你爸媽就你一個兒子,你打算一個人單到什麼時候?祖父還想著閉眼之前,看你結婚生子呢。」
「好。」
原以為賀凌豐又要梗著脖子說他不結婚,鄭明瑜都已經想好了怎麼幫腔,讓賀老爺子多數落他幾句,讓他早點兒回心轉意。
沒想到,等來一聲「好」。
鄭明瑜錯愕抬眼。
就見老爺子也怔了一下,「沒哄我?」
「不哄您。」
賀凌豐伸手給老爺子掖了掖被子,「您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才有精神頭看我結婚啊。」
「那,先把婚事定下來?」
「好。」
「魯家,還是,江家?」
「江家吧。」
聲音平靜,語調和緩。
就仿佛,討論的不是他自己的婚事,而是一個不相干的家裡人的。
鄭明瑜靜靜的看著賀凌豐,總覺得這個兒子打從今天進門開始就不對勁。
可到底哪兒不對勁,她說不上來。
到底已經八十多歲的人了,又剛從鬼門關上溜達了一圈。
賀老爺子只說了幾句話,就有些精神不濟了。
賀凌豐握了握老爺子乾瘦如柴的手,「祖父,我明天再來看您。」
「好,好……」
看著素日最混不吝的孫子一下子懂事起來,賀老爺子心情極好,連連點頭。
賀凌豐起身出了主屋。
剛走出院子,就被身後疾步追上來的鄭明瑜給叫住了。
「訂婚的事,你是認真的,還是哄老爺子開心的?」
「當然是哄老爺子開心的,不然呢?」
「……那,你確定是江家?」
「不確定。你們要有更好的人選,自己定了通知我一聲也行。」
「……」
終於知道他身上那絲不對勁是從何而來了,看著不怒不喜,神色自始至終都淡定平靜,仿佛戴了個面具一般的賀凌豐,鄭明瑜忽然來了氣,「你這什麼態度?家裡難道還能害你不成?你和那個慕小桐,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就算我點頭,你爸你祖父點頭,你們也長久不了!」
「行啊,那你們給我訂個能長久的。」
賀凌豐忽然笑了,「不就一輩子嘛,怎麼過不是過。反正從小到大,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隨便吧,愛特麼誰誰!」
那絲混不吝的匪氣從眼角眉梢透了出來,賀凌豐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沖鄭明瑜揮手,「訂婚宴,婚宴,提前一天通知我就行。有事沒事,別給我打電話了,煩!」
鄭明瑜挑眉。
那頭,賀凌豐已經出了門。
呼嘯離去的法拉利,像是要把夜色都碾碎一般。
凌晨兩點的「夜色」酒吧,盡頭的包廂里一片醉生夢死。
最烈的酒。
最嗆人的煙。
最大手筆的小費。
進出包廂的每一個服務生都興奮的兩眼放光。
那個熟悉的賀少又回來了。
一群紈絝子弟在一起,喝酒打牌吹牛,到最後,有摟著女伴走了的,有喝多倒了的。
包廂外從喧囂到靜謐,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
醉眼迷離中,有淡淡的香水味飄過來,繼而,柔軟的身子妖嬈的纏了上來。
賀凌豐沉下臉推開人,「滾!」
跌跌撞撞的走出酒吧,一邊往前走一邊打電話叫代駕。
推開門走進別墅的時候,賀凌豐看著眼前的黑暗,一個人呆呆的站了好半天。
繼而,連燈都沒開,一路踉蹌著回到了臥室。
倒在床上昏睡過去的前一秒,賀凌豐咕噥道:「慕小桐,我回家了……」
你呢?
你什麼時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