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味道不錯後,她還給巳爺夾了一片。
見她有好吃的還能想著自己,燕巳淵幽深的黑眸閃過一絲柔色。突然想起在順和寺院的那半隻素包和半碗粥,她就那麼點吃的也留了一半給他。當時他是嫌棄滿滿,可如今卻巴不得與她同食,哪怕只是她的口水……
嘴裡含著肉片,心間暖意橫流。
但嚼著嚼著,他豐眉輕蹙,咀嚼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
「好吃嗎?」柳輕絮沖他笑了笑,伸手就去端盤子。他要是覺得不好吃,那整盤都是她的,她就可以大口剁食了。
燕巳淵沒說話,只是發現她的小心思後,突然擋住了她的手,並將水餅面碗推近她。
柳輕絮立馬崩了臉。啥意思?想跟她搶肉?
就在她不甘心的準備硬搶時,只聽他低沉道,「你多日未好好進食,身子正虛著,不宜食葷腥。」
她不禁怔了怔,看他的眼神多了一絲怪異。
說什麼胡話呢?
但很快她恢復了常色,再掃了一眼那盤火燒肉後,她微笑的對掌柜說道,「都怪我餓急了,沒考慮太多。這火燒肉好吃,麻煩你給我們打個包,我要帶走,等身子好些了再吃。」
掌柜『呵呵』笑道,「好咧!我這就給你們包上!」
說完,他將那盤火燒肉端走了。
目送他去了廚房後,柳輕絮用腳踢了踢巳爺的黑靴,不解的瞪著他。
燕巳淵輕啟薄唇,聲線只夠彼此聽見。
「肉有問題,最好別用。」
「……」柳輕絮柳眉倏地擰緊。
那所謂的火燒肉就是她以前吃過的煙燻臘肉,只不過跟臘肉比起來,剛剛吃的肉味道重了一些,口感綿了一些,就跟掌柜說的一樣很有嚼勁兒。
這能有什麼問題?
儘管心中有疑惑,可對於他的提醒,她不敢大意。出門在外本就要多個心眼,何況巳爺的性子不是那種圓滑不著調的,她願意相信他說的。
只是被他這麼一提醒,她看著桌上的兩碗水餅面和青筍小菜,都不敢動筷了。
燕巳淵倒是比她先吃了起來。
掌柜的很快拿來一團油紙包,裡面裝著那盤火燒肉。
柳輕絮道了謝,將油紙包接過後放包袱里。
見他們帶著兩個滿滿的包袱,掌柜的笑問道,「二位是從外鄉來的吧?看你們的樣子想必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吧?」
柳輕絮放下筷子,與他攀談起來,「是啊,我們要去隆興城投親,路過清河鎮,因為太餓了,還沒來得及找地方落腳。」
面前的掌柜,三十來歲,中等身材,那一對八撇鬍子以及眯成縫的笑眼皆透著一股子精明。
「二位客官,我鋪子後面有個小院,是我家兄弟的,他去外地謀生了,那院子一直空著平日也沒人住,若二位客官不嫌棄,我叫人幫你們收拾收拾,也省得你們為了住處再累腳。」
「真的啊?」柳輕絮聽他說完,當即面露欣喜,隨即又不好意思起來,「可是我們身上的盤纏不夠多……」
「不打緊不打緊,你們儘管去住便是,反正那院子擱著也是擱著。」掌柜豪爽的擺手,示意他們別為了錢發愁,「我雖是生意人,但最愛交八方友,難得你們與我有緣,我豈有不幫之理?」
柳輕絮暗中朝燕巳淵看去。
四目短暫的交匯後,她起身感激的向掌柜福身謝道,「多謝掌柜,待我們夫妻賺了錢,定會銜環相報的。」
見他們接受了自己的好意,掌柜更是熱情了,忙詢問他們貴姓,從哪裡來。
柳輕絮險些被問住。
她只知道某人叫『阿巳』,他的手下稱他『巳爺』,至於他的大名,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好在她腦子轉得快,笑著回道,「我夫君叫阿巳,我叫笑笑。」
掌柜隨即對巳爺拱手,「阿巳兄弟,我姓周,單名一個元字。」
燕巳淵起身,拱手喚了一聲,「周大哥,有勞了。」
周元說的那處小院就在水餅鋪背後,與水餅鋪只有一牆之隔,那牆還不高,踮起腳就能看到對面。
待他們填飽肚子後,周元讓夥計看著鋪子,然後帶著他們去了那處小院。
房子不大,一間堂屋兩間廂房,裡面的家什很齊全,各處收整得也還乾淨整潔,看得出來平日裡有人打掃。
後院有口井,井旁的牆對面就是水餅鋪的後院,牆不高,墊著腳都能看到對面。
面對周元的熱情幫忙,柳輕絮再三道謝,順便詢問了一些清河鎮的風俗民情,周元很善談,跟他們講了不少清河鎮的趣事,在天快黑的時候才與他們道別。
等他一走,柳輕絮和燕巳淵進了其中一間廂房。
柳輕絮臉上沒了先前的笑容,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把燕巳淵望著。
她想等他先說話,沒想到燕巳淵把包袱放下後,坐到她身側,先問她,「想說什麼?」
她有些哭笑不得,「應該我問你,你發現了什麼?」
結果燕巳淵反問,「你呢?發現了什麼?」
兩個人都有話,但好像故意要考驗對方似的。
柳輕絮拉了臉,「我先前說了那麼多話,現在該輪到你說了!」
燕巳淵也繃起了俊臉,「你那是同別人說話,又沒同我說。」
「你!」柳輕絮瞪著他,「我發現你這人怎麼這麼……你難道沒發現周元太好心了嗎?這世道哪有無緣無故對人好的,如果有,那必定是有所圖謀!」
「嗯。」燕巳淵淡淡的應了一聲。
聽著他漫不經心的語氣,柳輕絮都快內傷了。
這什麼人啊,明知道遇上了歹人,還裝什麼深沉?
「你在這裡呆著,我出去轉轉。」她說著話就要起身。
「去哪?」燕巳淵手快的將她抓住。
「跟你說不到一塊去,我出去找人說話,行嗎?」
「不行!」
「你!」
「坐下。」巳爺黑著臉將她拉回去,許是被她的嫌棄給刺激到了,這才說道,「周元無事獻殷勤,自是有所圖,但我們無憑無據,總該看看他接下來會做何。」
「哼!」柳輕絮別開頭,以示他說的是廢話。
瞧著她置氣的樣子,燕巳淵非但沒惱,眸底還悄然划過一絲笑意,仿佛看她憋氣的樣子也是一種享受。
「笑笑是你的乳名?」
「……」
「還是說它是你另外一個名字?」
柳輕絮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聽到這,她不自然的僵住,然後緩緩轉回頭看著他,漆黑明亮的眼眸眯著,帶著幾分探究。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不,他發現不了的。
燕巳淵同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幽沉的眸子如黑不見底的深淵,似要將她整個人收納其中。
柳輕絮到底是有些心虛的,跟他如此對視,根本抵禦不了他的氣場。她微微抬起下巴,佯裝出傲然不羈的模樣,「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名下一個口,我想叫狗就是狗。」
燕巳淵忍不住皺眉。
前面兩句還能聽,後面兩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連自己都罵!
「巳爺,我累了,先睡會兒,你要是沒事就去隔壁歇歇。」柳輕絮大喇喇的往床上一倒,攤開手腳霸占了大半身床。
昨日地方小,不得不跟他擠擠。
但今天不同,床大,房間還有多,她才不要再跟他睡一個被窩!
燕巳淵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
可他是那種輕易就被攆走的?
他彎下腰將她雙腳的鞋子給脫了,然後將她整個人推到床里。
「你……」柳輕絮翻起坐起,沒好氣的瞪著他,「隔壁不是還有間屋子,你幹嘛非要跟我擠?」
「暖和。」
「你把我當暖床的?」她忍不住黑臉。
「我給你暖。」燕巳淵面無表情的脫掉外袍,然後蹬掉腳上的黑靴。
「……」柳輕絮只覺得心口竄起一股冷風,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就他這面無二色的冰山體,不凍她就算了,還給她暖床?
是什麼給他的底氣讓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種話的?
看著他仰躺下,頎長健碩的身軀瞬間霸占了半身床,她暗暗扶額,不甘心的說道,「巳爺,我這人睡覺習慣差得很,磨牙打屁說夢話……」
「我不嫌棄。」
「可是我嫌棄啊!我也怕你睡覺的時候磨牙打屁說夢話,那會影響我睡眠質量的!」她開始咬牙。
燕巳淵微微扭頭,眼角冷颼颼的睇了她一眼,然後又扭回頭,合上了雙眼,「你睡覺跟豬一樣沉,聽不見的。」
「你……」柳輕絮何止咬牙,臉都黑了,擼起袖子沖他罵道,「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
「也包括我的夫人——你。」
「……?!」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能說會道的自己居然被一個男人氣到內傷想吐血的地步!
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指著他有些口無遮攔起來,「我告訴你,別以為我跟你拜了天地就是夫妻,在我們那,你頂多算一個炮友,連男朋友都不算!想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別說我瞧不上你這種大豬蹄子,就算我要嫁人,那也絕對不會是你這樣的!」
燕巳淵突然睜開眼坐了起來,精緻絕倫的臉上像是布了一層寒霜,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散布在空氣中,屋子裡剎那間猶如充斥著一種危險氣體,叫人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你、你幹嘛?」柳輕絮下意識的往床角挪動。
燕巳淵雙手撐在床上,半個身子傾向她,幽深的黑眸中如藏著千萬根針,伴隨著冷戾的氣息,仿佛隨時都會取她性命。
「炮友是什麼?」
「……」
「男朋友又是什麼?」
「……」
「大豬蹄子呢?」
「……」
「除了我,你還想嫁給誰?」
「……」
柳輕絮忍不住拿雙手抵在他胸膛上,但她這一動手,燕巳淵立馬就將她雙手捉住,並用了幾分蠻力反剪到她身後。
柳輕絮是真有些慌了。
她雖然不想承認與他有關係,可也沒想過要與他交惡。
她知道先前的話說得太過,可那還不是因為他,誰讓他沒事刺激她的,不知道女人是要靠哄的嗎,可他居然跟她抬槓……
「疼……你能不能輕點……啊……」她突然慘兮兮的哀求起來,眨巴著雙眼使勁兒的擠了兩滴眼淚。
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了保命,她一向能屈能伸。
男人身上冷戾的氣息沒少,眸光還是充滿了威脅和危險,但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卻突然鬆了幾分。
柳輕絮當然感覺到了,遂更加賣力的示弱,「哎喲,我肚子疼,葵水要來了!」
據說這個時代的男人都視女人的大姨媽為穢物,她就不信他不會躲開!
果然,一聽她說『葵水來了』,燕巳淵身子僵住,面色怔住,眸光也停滯了。
就在柳輕絮暗暗冷笑,正準備夸自己是個機靈鬼時,身前男人的舉動差點讓她暈死過去,姨媽血沒來,嘴裡倒是快噴血了。
只見他突然放開她的手腕,接著著把她往床上一按,然後撩起她的裙子——
「你、你幹什麼?變態啊!」就在她褲腰帶被扯開時,她忍無可忍的叫罵了起來。
「閉嘴!」燕巳淵冷聲低喝,特別是檢查後發現她在說謊,他更是揚起巴掌,『啪啪啪』落在她屁股上。
「啊!」柳輕絮直接慘叫。她是做夢都沒想到,活了兩輩子,居然會被一個男人打屁股!
這不僅僅是丟臉,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她已經把姿態放那麼低了,最後還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她憋著的一股子氣倏地一下爆發出來,翻起身就朝他撲去——
「混蛋!老娘也是你能打的?是你太飄了還是以為老娘提不動刀了?」
只是她一拳頭砸過去,男人快速偏頭,躲了過去。
她砸了個空不說,因為撲得太猛,沒來得及控制,導致她臉蛋直接撞在他側臉上。
「唔!」
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出吃痛的悶哼聲。
正在這時,從後院傳來一聲異響。
這聲音其實很小,若是普通人根本聽不出來,但他們跟常人的聽覺不同,何況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警惕心比平常還高。
於是乎,兩人被迫安靜下來。
姿勢還是被撞時緊貼在一起的姿勢,兩張臉因為吃痛而扭曲著,兩雙眼睛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乍一看,就像在比誰的樣子更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