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沅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像梁德逑那種浸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心思難以揣摩,要是真的將全副信任都交予他身上,對他寄予厚望,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著痕跡地捏了捏脖頸,輕嘆了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反正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想要回頭是不可能的。」
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只能走下去。
搏一搏。
夏生他們退去了遠處輪流守夜之後,火堆旁就剩下謝雲宴和蘇錦沅兩人。
謝雲宴見她蜷成了一團,顯然耐不住冷,起身走到她身旁後,將身上大氅取了下來,替她披上。
「不用……」
蘇錦沅連忙就想推拒。
謝雲宴卻是雙手拉著領口將她一圍,那寬大的厚氅就將她整個人都圍在了中間,只露出有些茫然的半個腦袋來,「天還冷著,別著涼了,要是病了又得遭罪。」
蘇錦沅抬眼:「那你病了就不遭罪了?說的你自個兒鋼筋鐵骨似的。」
謝雲宴喉間低笑:「那總比你要強一些。」
蘇錦沅白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到脖子上一重,她連忙一縮頭:「你幹什麼?」
「替你揉一下。」
謝雲宴手掌並沒碰到蘇錦沅肌膚,而是隔著大氅捏在她後頸之上,手上稍重之時,就疼的蘇錦沅低叫了一聲。
他卻沒放輕了,只伸手按著她想要閃躲的身形,
「剛才看你一直揉著脖子,坐著時身子也僵著,怕是落枕了。」
謝雲宴手指按著肩頸上的穴位,「那馬車裡睡不舒服,你們幾個擠在一起也容易掛著,我替你揉一下,要不然明天早上還得疼得更厲害。」
蘇錦沅疼得「嘶」了一聲,轉瞬那酸疼就變成了舒爽,麻麻的,有些發燙,卻讓她整個人都舒緩了下來。
「你怎麼還懂這個?」
更新不易,記得分享101看書網
「出來混的,不得什麼都學一點兒,要不然哪天落魄時流浪街頭,連個討飯的手藝都沒有?」謝雲宴笑著道。
蘇錦沅睇他:「謝六公子還能討飯?」
「那可說不準。」
謝雲宴笑,「以前我不上進,就想著浪跡江湖,也喜歡跟江湖上的那些人打交道,你知道丐幫吧?我還混了個外門堂主當著呢。」
蘇錦沅睜大了眼:「真的假的?」
「假的。」
蘇錦沅頓時扭頭瞪他。
謝雲宴哈哈笑道:「江湖上就沒有丐幫這一說,都是以訛傳訛,不過倒是有個九擎門,裡頭收容的都是些無家可歸的乞兒,還有一些三教九流之人。」
「他們大多都是以販賣消息為主,不怎麼摻和江湖鬥爭。」
「我以前四處行走的時候,跟九擎門的門主打過一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所以之前在雍州和梁州的時候,我才能及時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蘇錦沅若有所思,難怪了,當時謝雲宴每次傳信回京的時候都是極快,而京中消息送出也總能及時到了他手中,還能每每都避開豫國公他們的人。
見蘇錦沅感興趣,謝雲宴換了個姿勢,一邊替她捏著脖子,一邊說著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蘇錦沅聽得倒也認真。
火堆里的乾柴燒得「噼啪」作響,火光映襯下,兩人靠近坐著,蘇錦沅扯了大氅下來,蓋了一半在謝雲宴膝上,而謝雲宴瞧了一眼,到底也沒強行拿開,只鳳眼裡越發溫柔。
……
春回站在遠處,瞧著火堆旁低頭說話的兩人,碰了碰旁邊的夏生:「木頭,你瞧。」
夏生朝著那邊掃了一眼。
「你說公子和少夫人……能成嗎?」春回低聲說道。
夏生眼裡閃過些擔憂,公子性子向來執拗,認準的事情就絕不回頭,可是蕭家那邊,要是知道公子心思,老夫人她們會怎麼想?
他抿抿唇冷淡道:「好好值夜,少多嘴。」
春回見他轉身走了,連忙拽著他:「我就是擔心,我還從來沒見過公子對誰這麼上心的,這要是大少夫人以後瞧不上公子,或者兩人走不到一起,公子能放手?」
夏生說道:「公子的事情他自有打算,輪不著咱們多管。」
見春回還想說什麼,他道,
「之前見到的那幾個人有點問題,我派去追他們的人半道上全被甩掉了,而且探子還在那幾個隨從身上瞧見了官府的令牌。」
「這一路上怕是不消停,少去操心一些不該操心的,多留意些周遭遇到的人。」
春回聞言撇撇嘴:「好了好了,知道了。」
夏生摸了下腰間劍鞘:「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四處看看。」
春回道:「那我待會兒換你。」
夏生低應了聲,人就已經走遠。
春回這才扭頭又朝著謝雲宴他們那邊看了幾眼,嘀咕道:「木頭就是木頭……」
……
汪茵早間起來時,就見蘇錦沅半靠在不遠處的樹根上睡著,身上的玄色大氅顯得她整個人嬌小極了。
不遠處的空地上,謝雲宴正在打拳,哪怕腳下動作不大,可每一拳揮出時都帶著隱隱的破空聲,那清俊的臉上少了跟她互懟的肆意,疏冷而又淡漠。
「謝六!」
汪茵才剛開口,就見謝雲宴扭頭看來,冷沉著眉眼壓著嗓音:「小聲點。」
他眸色漆黑,臉上冷淡,那目光跟平日格外不同。
汪茵嚇了一跳,只覺得眼前的謝雲宴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只是還沒等她細想,旁邊就傳來蘇錦沅有些迷吳儂的聲音:「阿茵,你起了?」
謝雲宴臉上冷色如冰雪消退,轉瞬就柔和了下來。
「吵到你了?」他走過去道。
蘇錦沅眉眼慵懶,伸著懶腰時身上的大氅便落了下去,露出纖細的手來:「沒有,本來也該醒了。」
她嗓音有些剛醒來時的軟糯,瞧了眼他穿著單薄,額頭上卻有汗,
「你這是幹什麼呢?滿頭大汗的。」
「沒什麼,早起練了會兒武。」
蘇錦沅順手將帕子給他,讓他自己擦汗之後,這才抱著玄色大氅站起身來,「怎麼也不叫我?」
她昨夜聽謝雲宴講故事,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謝雲宴拿著帕子胡亂擦汗:「我見你睡的香,本就是後半夜了,要是吵醒了怕是就沒得睡了,索性就沒叫你。」
他伸手接回了大氅,這才說道,
「珍珠已經燒了熱水,等下你洗漱一下,吃點兒東西咱們就上路。」
「好。」
蘇錦沅點點頭答應下來,扭頭就見汪茵直愣愣的站在一旁,不由疑惑的在她面前揮揮手:「阿茵?」
「啊?」
汪茵回神時,就剛好看到謝雲宴將擦了汗的錦帕塞進袖子裡,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又冷又煞。
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