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國公正想說幾句,讓慶帝直接給謝雲宴定罪捉拿。
薄膺連忙開口:「謝大人行事的確太過肆意了些,陛下懲處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老臣覺得,以下犯上為由怕是有些不妥。」
慶帝冷眼看他。
薄膺說道,「宮宴之上,謝大人拼死護駕的事人人都知道,他若真會犯上,又豈會豁出命去護著陛下,當初雍、梁二州事出突然,朝中人人避忌,也是謝大人臨危受命,代替陛下前往西北剷除奸佞平復民心。」
「犯上之罪,罪誅九族,不僅謝大人會被問罪,連蕭家上下也會受到牽連。」
「蕭家是陛下欽定的忠勇之戶,蕭四公子也才剛回京,又有臨川死戰護國在前,此時若是因這些事情落下罪責,怕會傷及陛下聖譽。」
慶帝臉色變化不斷。
豫國公沉聲說道:「就算如此,難道就要陛下縱容謝雲宴嗎?」
「他行事狂悖,目無君上,毫無為人臣子的自覺,身為朝臣,更無半點恭謹謙順之心,今日若不加以嚴懲,將來朝堂之人豈不人人效仿,哪還有君臣綱紀可言?」
「豫國公誤會了。」
薄膺神色從容,「老夫未曾說過謝大人無錯,他執拗黃家之事,冒犯陛下,的確有罪,只是犯上的罪名通常與謀逆為伍,又豈是罷免官職那麼簡單?」
「謝大人年少衝動,負氣離京,並不知陛下旨意,且他哪怕氣急依舊記得上書陛下,言明是為祭奠亡父,既有孝心,也依舊還是守著君臣之道的。」
「陛下若為此下旨嚴懲,難免有人會議論陛下苛待功臣。」
他說到這裡,看著慶帝緊皺著眉心的模樣,繼續道,
「陛下已經罷了謝大人官職,這教訓也足夠嚴重了,陛下可下旨訓斥謝大人,命他早日回京,待到謝大人歸京之後,再行決定該如何懲處。」
「此去江南少說也得一月有餘,屆時離宮宴之事已久,陛下數次寬容也給他反省的機會,若謝大人依舊不知悔改,行事狂悖,不懂聖恩。」
「陛下仁至義盡,就算下旨懲處,世人也只會說他謝雲宴不好,而不會言及陛下半分不是。」
薄膺說話時神色平靜,言語之間也並未一意替謝雲宴開解,未曾去勸慶帝放過謝雲宴,反而從頭到尾都站在慶帝的角度替他思量。
慶帝果然被他說動,臉上怒色緩和了下來。
梁德逑這才在旁開口:「老臣覺得薄相說得有道理。」
「謝大人年少得志,又得陛下恩寵,難免性子張狂了些,黃家的事情他的確受了委屈,一時氣怒跑去江南也情有可原。」
「陛下若真派人鎖拿,便等於定罪,他必定心存怨憤,若再牽連蕭家,也不是陛下本意。」
「倒不如先將此事放放,暫且停了謝大人官職,等到謝大人祭拜完亡父回京之後,他必然能夠感念陛下待他寬厚。」
豫國公忍不住道:「梁大人說的容易,那他若依舊如此……」
「他若依舊這般無狀,自然該嚴懲,臣子就要有臣子的樣子,陛下天威不容挑釁。」
豫國公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梁德逑只佯裝沒看到,抬頭對著慶帝溫聲說道:「聽這位小公公的意思,蕭家那邊怕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陛下就暫且饒了他這一回,謝大人定會感念在心,等祭拜完亡父歸京之後,他肯定會來跟陛下認錯,這樣也會顯得陛下寬容大量,陛下覺得呢?」
「至於蕭家……」
梁德逑笑了笑,「陛下若真氣惱,訓斥幾句出出氣也行。」
「蕭家上下皆是忠耿之人,那蕭老夫人更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她要是知道謝雲宴幹了什麼,怕是不等陛下問罪,她就得先訓斥他一通不可。」
「謝大人連夜離京跑了,咱們也一時半刻也找不著他人,您也別為著他生氣,憑白氣壞了龍體,他還一無所知,哪裡划得來?」
慶帝像是被薄膺和梁德逑說動,想想覺得也挺不值的,臉上怒氣散了一些,半晌才道:「朕先饒了他這一回。」
他揚聲叫了馮喚進來,朝著他道,
「命人傳旨給蕭家,告訴他們傳信給謝雲宴,讓他祭拜完他父親就給朕滾回京城。」
「還有,謝雲宴擅自出京,蕭家管束不嚴,讓蕭家……」
他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蕭家上下就謝雲宴這麼一個在朝為官的,想要貶也沒得貶,只有些惱怒的道,「算了,讓蕭家上下禁足三日,好生反省!」
馮喚聽著這懲罰,有些一言難盡。
蕭家全是女眷,唯一兩個男丁,蕭雲鑫廢了,另外那個還是個奶娃娃,這禁足三日的懲罰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可他也不敢多言,生怕慶帝再遷怒了內監,只連忙垂著頭領旨道:
「奴才遵旨。」
……
出了御書房,豫國公就深深看了薄膺二人一眼:「薄相和梁大人待謝大人倒是好。」
他滿是嘲諷,
「難怪謝大人行事這般無忌,卻原來有二位在背後替他撐腰。」
薄膺聞言淡笑著說道:「國公爺說笑了,我不過是憐惜人才。」
「朝中能做實事的人不多,謝大人是難得的後起之秀,年輕人有些氣性,張狂一些也不足為怪,老夫是不忍見陛下痛失良臣,才會勸說一二。」
梁德逑不想被風尾掃著,可誰叫他攤上個混球女婿。
該做的不該做的,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全都幹了個乾淨。
梁德逑站在一旁,笑著說道:「我瞧著謝大人其實挺不錯的,雖然脾氣急了些,可有血性,重恩情。」
「雖說不是蕭家親子,可畢竟是蕭家養大,承繼了蕭家祖輩忠勇,說起來要不是黃頡那廝不知道聽了誰的陷害於他,還想著將蕭家拉下來,他也不至於如此氣怒。」
梁德逑臉頰胖乎乎的,皺眉時疑惑至極,
「不過說起來,陛下也不知道為何,若是平常怕也順了謝大人的意,查清楚黃頡的事情也就罷了,如今卻鬧成這樣……」
「也不知道黃頡身後那人到底是誰,連陛下也這般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