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席君寧接過楊宏送過來的布包,打開瞧著裡面裝著的一把碎銀子險些被氣笑,就說他聽楊宏說起蘇錦沅把他給賣了,還將杏林堂也牽扯了進來。
席君寧氣得直磨牙。
這個死沒良心的臭丫頭。
虧得他還折本給了她救心丸,眼巴巴的在這兒等著她回來。
如今幾兩銀子就想打發了他,簡直做夢!
「那個……這位公子,之前那解藥……」
席君寧直接丟了個小盒子過去。
楊宏手忙腳亂的接住之後,就取了那藥丸塞進嘴裡。
「謝雲宴怎麼樣了?」席君寧問了句。
楊宏說道:「就那樣,被用了大刑,腿骨也斷了,剛才有那麼一會兒差點斷了氣,好在之前與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餵了點藥才緩了過來。」
席君寧聞言皺眉:「蕭家的罪名不是還沒定嗎,誰就敢這麼折騰他?」
「還能是誰,豫國公他們。」
楊宏也沒多想,只以為這人也是蕭家的人,應該知道蕭家的那些事情,說起話來也沒顧忌,
「先前臨川戰敗時,蕭家就已經落罪,陛下下旨徹查,讓豫國公他們主審此案,只要他不把人打死斷了線索,誰能說他半句不是?」
豫國公奉的是皇命,審的也是通敵叛國的大罪。
就算動用大刑那也是理所當然,只要謝雲宴沒死,哪怕他全廢了也沒人會因此責問豫國公。
「不過你放心吧,我已經答應了那小姑娘會找人混進牢中替謝雲宴看腿,儘量保住他腿腳周全。」
至於別的,他也沒辦法。
席君寧微眯著眼:「你們要請人替謝雲宴看傷?」
楊宏點點頭:「豫國公不敢讓謝雲宴死了,所以會保住他的命,到時候我會讓人做點手腳想辦法換個大夫進去替他看腿……」
席君寧想了想:「既然是要請大夫,那你去請杏林堂的人吧,杏林堂的大夫醫術高超,想要保住謝雲宴的腿也沒人比他們更適合。」
「可是杏林堂太招眼……」
楊宏就算真要幫謝雲宴,那也只能偷偷摸摸的來。
杏林堂可是京中最大的藥行,裡頭坐堂的大夫更是許多達官貴人的熟人,到時候一進了刑部大牢豈不就露了餡兒?
雖說他得了蘇錦沅的指點不那麼怕羅瑜他們了,可到底能不得罪就儘量不要得罪。
席君寧說道:「杏林堂又不只有那一個大夫,裡面也有幾個未曾出診過的。」
「我與杏林堂的人熟,大人與其去請不知底細的人入大牢,倒不如請杏林堂的,至少他們能夠守口如瓶,也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牽累了大人。」
楊宏被他說的心動:「真的?」
席君寧嗯了聲。
楊宏答應下來:「行,我找機會去一趟杏林堂。」
……
蘇錦沅跟楊宏分開之後,就順著巷子避開夜間巡邏之人,快步回了之前那狗洞。
先前被打暈的那人早就已經不見了,而四周靜悄悄的也沒什麼異常。
她觀察了一會兒見沒有危險,這才一溜煙的跑了過去,矮身順著那狗洞又鑽了回去。
夜色已深,那皎白月色落在樹梢上時,在地上落下一層陰影。
將軍府里靜悄悄的,蘇錦沅從狗洞裡爬出來後,就順著小道去了雜役房那邊。
白天遣散了不少下人,雜役房也空了許多。
那些房門緊閉著也上了鎖,窗戶卻是開著的,她找到之前換衣服的地方攀著窗欞才剛翻進去,準備換了衣裳再回住處時,屋中卻突然亮了起來。
蘇錦沅嚇了一跳,抬眼就看到黑著臉的蕭老夫人和陳媽媽。
「老……老夫人……」蘇錦沅有些結巴。
「去哪兒了?」蕭老夫人沉聲道。
蘇錦沅面不改色:「我就是睡不著,出來在外面溜達了一會兒。」
「在府中溜達要穿成這個樣子?」
蘇錦沅臉色一僵。
蕭老夫人沉著臉:「過來!」
蘇錦沅是有些怵這位老太太的,先前她本就做了錯事,而且白天蕭老夫人那幾鞭子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可是連那麼大的花台都能抽的粉碎的。
要是給她一鞭子,怕是小命都得沒了。
她腳下磨蹭磨蹭,見蕭老夫人沉著眼看她,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老夫人…」
剛開口,蕭老夫人就突然一抬手。
蘇錦沅只以為自己要挨打連忙閉上眼睛,卻沒想到被老太太伸手拉著胳膊拽到了跟前,「連說謊都不會說,也不看看你這一身的血,你當我是瞎子嗎?」
蕭老夫人見她臉上有血,手上身上也都有血跡,沉聲道,
「傷著哪裡了,給我看看。」
「陳媽媽,去取藥!」
蘇錦沅愣了一下,眼見著陳媽媽離開,她連忙叫住她:「媽媽別去,我沒受傷,這些血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蕭老夫人抹了一把,見血跡已經幹了大半,小丫頭也不吃痛,就知道這血真不是她的。
蘇錦沅正想騙老夫人這是別人的血,想著先糊弄了過去免得驚著了老太太,就見她抿抿唇開口,
「所以你去見小六了,他們對他用刑了?」
「老夫人……」
蕭老夫人見她神色忐忑,平靜說道,「我今年已經快六十了,半隻腳都踩進了棺材裡,什麼風雨沒有見識過,有什麼你大可直接跟我說。」
「小六怎麼樣了,他還活著嗎?」
那活著二字說的有些艱難。
蘇錦沅連忙道:「還活著,只是豫國公和羅瑜一直想要逼他說出蕭將軍與叛軍通敵的罪證,六公子不肯,他們便用了大刑。」
「我去時正巧撞見,拿捏著楊宏的軟肋逼著他替六公子請大夫,老夫人別擔心,六公子不會有事。」
蕭老夫人卻沒被她安撫到,這麼多的血,連蘇錦沅身上都滿身血腥,更何況是謝雲宴。
哪怕沒有親眼看到,她也知道謝雲宴在大刑之下受了多少苦。
陳媽媽跟著蕭老夫人多年,也是親眼看著謝雲宴從襁褓之中抱回蕭家一直長大,她微紅著眼低聲道:「六公子向來倔強,哪怕被人打斷了骨頭,怕是也不肯低頭。」
蘇錦沅想起之前牢中那一幕,覺得陳媽媽說的分毫不差。
那個少年可不就是寧肯血肉模糊去了半條命,也不肯彎了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