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是爺爺的葬禮。
殯葬館沉重而壓抑,前來悼念的人很多。
南溪跪在靈堂前,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爺爺的照片。
爺爺說,不想讓她哭。
她也一直乖乖的聽話,真的沒有哭。
下葬那天,天空下了很大的雨。
大雨嘩嘩地下。
南溪穿著黑色的衣服,胸前別著一朵白色花朵,她撐著黑色的雨傘,站在人群里。
透過巨大的雨幕,她仿佛看見了爺爺在對她笑。
他說:「溪溪,別哭,爺爺喜歡看你笑,我們溪溪笑起來最美了。」
所以,南溪一直強撐著。
一直到所有的賓客都離開了,她才扔下雨傘,踉蹌跑到老爺子的墓碑前,撲通一聲跪下。
「爺爺,我很乖,我有聽你的話,我沒有哭。」
「我真的沒有哭。」
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往下流。
南溪突然無比感謝這場大雨,因為有了雨水的沖刷,沒有人能看見她在哭。
可是,她怎麼能不難過。
怎麼能不傷心呢?
陸見深一直跪在爺爺的墓碑前,他全身都淋在雨里,卻仍舊筆挺地跪著。
不管誰來拉他,都沒有作用。
他跪著,堅毅的眼神一直望向爺爺的照片。
南溪知道,他在自責,在贖罪。
他覺得是他激怒了爺爺,如果不是他,或許爺爺還能多陪他們一段時間。
「見深……」南溪走上前去拉他。
但陸見深依然堅挺地跪著,沒有絲毫動搖。
「我讓林宵送你回去,這幾天你都沒有睡,回去好好休息,爺爺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你也沒有睡過,你需要休息。」南溪心疼地看著他。
大雨沖刷在兩個人的身上,他們身上都是濕的。
雨水順著他們的髮絲和臉龐,瘋狂地往下流。
「見深,爺爺也不希望你這樣,你起來,我們回家。」
南溪伸手去拉他。
突然,陸見深伸手,一把將南溪抱在懷裡。
下一刻,南溪就聽見了他哭泣的聲音,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悲痛地哭了出來。
雖然他一直極力的克制著,但南溪還是感覺到了他全身上下劇烈的顫抖。
南溪伸手,溫柔地將他的頭抱在懷裡。
她一直以為爺爺去世,她是最難過的那個人。
可是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她錯了。
見深才是最悲痛的那個人。
他從小由爺爺教導,剛懂事就跟著爺爺學做人,學做生意。
可以說,他一身的本領都是爺爺傳授的。
他人生所有的階段,都是爺爺陪著他的。
可是現在,爺爺丟下他,驟然間就離開了他的世界。
「我是罪人,對不對,是我把爺爺害死的。」
「如果不是我堅持要離婚,惹怒了他,他就不會離開了。」
陸見深悲傷地低喃著,他雙眼發紅,裡面布滿了紅血絲,哪裡還有以往那副風度翩翩,儒雅英俊的模樣。
南溪看了,越發心疼。
她伸手,將他抱的更緊一些,柔聲地安慰:「爺爺那麼愛你,他不會怪你的。」
「爺爺說,他不是離開了,只是去下面陪奶奶去了。」
「真的嗎?」他抬起頭,漆黑的雙眸像無助的小孩兒一樣望著她。
南溪點了點頭:「是的,這是爺爺親口告訴我的。」
「風好大,我好冷,見深,我們回家好嗎?」
南溪剛說完,還沒等到回答,突然感覺小腹處傳來劇烈疼痛。
那種拉扯感和疼痛感,她太清楚了。
想到寶寶,她心裡瞬間閃過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陸見深敏銳捕捉到了她的異常。
「見深,我……」她仰頭,緊張地看著他:「我肚子好疼。」
陸見深彎腰,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大踏步地走向前:「不怕,我們馬上回家。」
「好。」南溪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艱難地點了點頭。
但肚子,真的越來越疼了。
到了車上。
陸見深吩咐林宵把車上的溫度調到了最大。
暖風瞬間從包圍了整個車,熱流緩緩輸送來。
可即便如此,南溪還是皺著眉頭,覺得小腹疼極了。
她不怕疼。
可是她怕寶寶有事。
她怕。
好怕好怕。
「見深,我要去醫院,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最快的速度。」
「好,不怕,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話落,陸見深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溫柔地哄著:「你先閉著眼睛睡,等到了醫院我叫你。」
「好。」
下一刻,她就感覺小腹上一暖。
低頭一看,陸見深的手正捂在她的小腹上,給她暖著。
南溪慘白的臉上露出絲絲笑容,她帶著笑意,輕輕地閉上雙眼,倒在他懷裡睡了。
或許是太累了,剛閉上眼睛,她就睡著了。
睜開眼睛時,她已經到醫院裡。
「醒了?」陸見深把她放在病床上,然後拿來枕頭讓她靠上。
南溪一低頭就看見了她身上的純棉睡衣,立馬抬起頭看向他。
陸見深答的直接:「你衣服都是濕的,容易生病,我給你換的。」
「你……你……」南溪看著他,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怎麼能給我換衣服呢?」
「作為你的老公,給自己老婆換一套衣服的權利,我想我還是擁有的。」陸見深淡定的說。
老婆?
多溫柔,多親密的稱呼。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兩人結婚以來,他第一次這麼說。
「肚子怎麼樣?還疼嗎?有沒有舒服點兒?」
「好點兒了,不過還是有些疼。」南溪說。
「好,你等著,我去叫醫生來。」
想到懷孕的事,南溪立馬道:「還找上次那個醫生。」
「那個醫生可能不一定有空。」陸見深說。
「沒事。」南溪笑著說:「已經好多了,那個醫生對我的情況比較了解,而且我也喜歡她,就想讓她給我看。」
「好。」
這次運氣不錯,陸見深過去時,醫生正好在辦公室。
到房間見到南溪後,她一眼就認出了。
醫生反應很快,立馬看向陸見深:「家屬迴避一下。」
檢查完,醫生看向南溪:「有些流產跡象,幸好血止住了,這幾天要按時吃保胎藥,如果沒有流血就好,一旦有流血情況,立馬到醫院來找我。」
「好,謝謝你醫生。」
醫生走後,陸見深走進去:「醫生怎麼說?」
「開了一點藥,應該沒什麼大礙。」南溪道。
「好,那我讓林宵送你回去。」
陸見深邁步走向門外,準備去喊林宵。
南溪立馬從床上下去,一把從身後抱住他:「見深,別去了。」
陸見深高大的身姿立馬僵住,難以置信地問:「南溪,你……?」
「我知道,你想再去爺爺的墓園贖罪,別去了,爺爺一定不希望你那樣,送我回去好嗎?」
「幾天沒睡覺了,我好睏,沒有你抱著,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