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相依為命
在星界裂痕被徹底打開後，卡德曼城周遭的靈能便飛速消散開，或者叫被更狂暴的星界靈能碾碎更合適一點。
此時整個城市都正在被從物質世界拖入星界之中。
這個過程或許很緩慢，但它一直在堅定的推進，靈能的衝撞外加次元隕石的不斷轟擊，致使周遭的大地不斷的出現毫無預兆的地震和滑坡。
墨菲騎著的老馬在靠近城市邊緣時再不願意向前，來自野獸的感知讓它懼怕眼前劇變的城市更甚於墨菲手中的馬鞭。
這種情況下墨菲果斷的選擇了下馬步行。
他眼前整個卡德曼城的巨大城門都已經被切割過城市的裂痕撕碎，而混亂的星界靈能匯聚成的黑色煙絮如蛛網般纏繞於街道兩側的廢墟之上，將整個城市都弄得陰暗無比，就好像一場橫掃過沙漠的巨大風沙遮住了所有的光。
星界靈能也是靈能，因此並不會影響靈能師們的技能釋放，甚至因為它過於狂亂無序，還會增強靈能師們的法術破壞力。
前提是在物質世界「嬌生慣養」的靈能師們可以頂得住星界靈能中附帶的精神污穢。
墨菲手握欲望族裔之刃快步向前穿行，遇到阻礙就揮手打出一發加強型·黑暗爆破，將攔路之物直接炸開。
但越是深入，他越能聽到耳邊響起的嘶嘶怪音。
以往這樣的幻音在他施法時就有存在，但現在這聲音的迴蕩更清晰，而周遭那些深沉的陰影中也有一些扭曲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物在窺視著這個年輕的吸血鬼。
它們在星界裂隙打開的時候被「甩入」物質世界，雖然最終都會返回星界之中，但它們並不介於在這場意外旅行中給自己「加個餐」，也好品嘗一下「異界風味」。
不過這會混亂的城市裡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
相比起那些攜帶著美味恐懼的靈魂，眼前這個心中燃燒著一團火的吸血鬼明顯不好對付，因而在權衡之後，陰影中窺視墨菲的眼光就少了很多。
但這不是什麼好事。
小丑的退場往往意味著真正的危險即將出現。
以目前頭頂那個星界裂隙的規模，被甩進物質世界的絕不可能只是這些小魚小蝦。
唯一的好消息是，翠絲的莊園距離城門並不遠。
以往因為落魄不能居住在吸血鬼們盤踞的內城區在眼下反而成為了一種優勢，這意味著墨菲只要速戰速決，完全能在事態惡化前帶著翠絲逃出去。
「嗷！」
一聲低沉到直入靈魂的吼叫伴隨著惡風從背後襲來，墨菲轉身刺出一劍的同時借著躲閃滑步躲開了襲擊。
這種飄逸靈動的劍術顯然不是血鷲劍術的風格，但來自影精靈們獨特劍術技巧中附帶的「幽暗步伐」確實很適合應對偷襲。
吸血鬼站定在原地看著身後的偷襲者。
那是一隻全身黝黑的獵豹。
但臉上卻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從脖子邊延伸出的兩根帶著幾丁質鱗甲的怪異觸鬚，如食人花一樣張開的觸鬚頂端閃爍著光，死死的鎖定墨菲的位置。
這骨骼清奇之物一看就不是物質世界能誕生出的東西。
墨菲並不想和它糾纏，後退中向前丟出一道靈能衝擊化作狂風吹襲，捲起街道上塵土雜物又閃身後退到更遠的地方。
那古怪的黑豹一次偷襲失敗又被墨菲劃了一劍，意識到獵物不好惹便順坡下驢也沒有繼續追。
「這樣不行！」
墨菲皺著眉頭在昏暗的廢墟里打量著四周。
星界的靈能還在湧入物質世界，再這麼下去城裡的怪物只會越來越多，就算他救出了翠絲也很難平安出城。
必須提前清理出一條安全的退路。
想到這裡，墨菲立刻握住了脖子上懸掛的核心寶珠，往其中注入靈能激活了寶珠之間的通訊。
他還沒說話呢，那邊就響起米莉安的尖叫：
「墨菲你這是什麼見鬼的運氣啊！為什麼剛到卡德曼城這裡就出了這種事？你現在在哪？馬克西姆要進城去找你，我攔不住他！
伱的那些瘋子勇士們還在旁邊戳火，一個勁的鼓動我們進城！
他們是不是瘋了？
正常人誰會去這正在被毀滅的地方啊？」
「你冷靜點！」
墨菲被米莉安的尖銳聲音弄得腦殼疼，忍不住吼了一句，對面立刻安靜下來。
「現在聽我說！給馬克西姆一個寶珠幫他啟動，我需要他在城門東邊維持一條安全通道，那邊的城牆已經塌了所以這個活並不難，我的勇士們會配合他。
我找到翠絲就會過去和你們匯合。
記住，千萬！千萬不要隨便進城！
城裡有很多星界生物躲在陰影里偷襲生者，它們非常難纏而且非常危險，不是我的勇士們現在可以對付的。
聽懂了嗎？」
「哦，好的。」
米莉安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的，應了一聲就去行動。
而墨菲也在核心寶珠上操作了一番，幾秒之後，還在城外的「黑風暴」里秣兵歷馬，摩拳擦掌的小玩家們身上的運算寶珠齊刷刷的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來自墨菲的任務觸發了。
【主線序章·卡德曼城的最後一夜
任務第一環：逃出生天！
說明：來自異界的勇士們的悠閒假期泡湯了，因為不明原因導致卡德曼城遭遇了來自星界的災厄。
沒有時間休息了，你們必須立刻行動起來！
背負神秘命運的召喚師墨菲希望他的勇士們能在他的僕從馬克西姆的帶領下，於倒塌的城牆邊開拓出一個臨時安全通道，以便墨菲在救回自己的尊長後得以安全撤退。
不願意在災難前俯首認輸的勇士請立刻前往忠誠的馬克西姆處報到！
目標：守住安全通道，堅持到墨菲與翠絲平安歸來。
獎勵：金錢若干，後續主線任務開啟。
警告！
該任務乃主線任務，任務失敗將造成嚴重後果。
提示！
該任務為系列任務，最終獎勵為：裝飾品·血鷲氏族午夜獵手儀服·套裝【9/9】】
「靠！主線任務來了，還有絕版時裝獎勵啊，兄弟們！沖！」
嗚喵哥舉起手中的血色長戟向前一揮。
十一名玩家便如脫韁的野狗一樣興奮的跑到了焦急的馬克西姆身旁，忠誠的僕從也不多話，帶著他們就在一片昏暗的環境中沖向城牆倒塌的位置。
米莉安本不想趟這趟渾水。
但她一個人留在這基本等於送死，於是她也只能帶著獵槍跟在玩家身旁客串一個「支援NPC」。
不過這些傢伙走得急，似乎忘記了一樣東西。
在他們丟在城外不遠處的馬車裡，裝著阿黛爾夫人的棺材不停的發出咔咔咔的聲音，因為狂暴星界靈能的侵蝕導致阿黛爾夫人提前甦醒。
「砰」
一聲悶響之後，整個棺材板飛了出去。
巨力攻擊下甚至打破了馬車的棚子，而躺在棺材裡的阿黛爾夫人也揉著額頭坐了起來。
她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走私者林地中與喬潘·馬克奇的戰鬥畫面，對這兩三天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只是隱約有關於初擁過程的些許記憶。
她眨了眨自己已成猩紅的眼睛，更敏銳的感知掃過四周，既沒有發現自己的尊長，也沒有發現菲米斯大小姐。
自己這是被丟在這了？
周圍這些暴走的靈能又是怎麼回事？
阿黛爾起身從破碎的馬車裡走出，隨後雙眼瞳孔震驚的放大，她看到了正在被拖入星界的卡德曼城和周遭絕對不正常的環境便意識到大事不妙。
雖然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的新力量，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出發了。
「咦？」
在阿黛爾從棺材裡拿回自己的刺劍和手銃時，她突然感覺到腦海里多了一些知識，那似乎是由自己的尊長賜予自己的召喚術。
這位身材火爆面容冷漠的管家女士猶豫了一下，便嘗試著自己的第一次召喚。
她以為這會很難。
但實際上就如吃飯喝水的本能一樣毫無晦澀的完成了整個過程，隨著一聲嘹亮的狼嗥，一頭獵犬大小的星界狼出現在了她腳下。
這沒有實體的生物繞著阿黛爾轉了兩圈，還討好似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你來的正好。」
阿黛爾夫人從旁邊的棺材裡拿出大小姐的筆記本，交給自己的星界狼嗅了嗅，隨後向前一揮，命令道：
「帶我找到她。」
——
「咳咳」
躺在莊園廢墟之中的翠絲艱難的咳嗽了幾聲，粘稠的鮮血從嘴中噴出代表著她此時已經糟糕到極致。
在翠絲身旁倒著一具龐大且正在分解的屍體，那是由讓人驚悚的觸鬚，黑灰色的幾丁質甲殼和類似螃蟹一樣的鰲足拼湊在一起形成的古怪生物。
它活著的時候足夠兇狠詭異，死了之後也會不斷釋放出污穢能量衝擊周遭生命的心靈。
拼掉這傢伙幾乎耗盡了翠絲最後的一點靈能，讓她這會連移動都難。
翠絲感覺自己就快死了。
當然對於吸血鬼來說這可能是一種因為「貧血」而出現的幻覺。
她的身體都已經因為刺痛而麻木，更雪上加霜的是這會已經昏暗如沙暴一樣的天空中居然還下起了雪。
那是黑色的「雪」。
一片片的落下在地面，隨後化作靈能餘燼消失。
曾身為靈能大師的翠絲知道這是因為星界靈能正在和物質世界同化而引發的古怪的環境現象，這代表著這片大地正在被融入神秘且危險的星界之中。
她必須趕緊離開，否則就再沒辦法被同化的悲慘命運。
然而，翠絲這會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仰面躺在這片黑色的落雪廢墟之中，披頭散髮之下那妖艷的紅眼睛瞪大看向頭頂旋轉如能量漩渦一樣瑰麗的天空。
這是物質世界難得一見的風景。
大概是因為被剛才的星界生物衝擊到了精神，以至於翠絲這一刻居然產生了一些奇妙的聯想。
她恍惚間記得
一年多前自己撿到小墨菲的時候，也是一個寒冷的下雪天來著。
那天她剛幫一個往返於本地和夏爾多港之間做生意的有錢闊佬完成初擁，讓專程跑來卡德曼城拜訪她的傢伙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永生」，而作為回報，那闊佬將他財產的三分之一饋贈給了翠絲。
翠絲本是打算用這筆橫財買一座酒窖並修繕一下自己的莊園來著。
隨後，她就在城市的街邊見到了快要餓死的墨菲。
那天在下雪，非常冷，十八歲的小墨菲只穿著單衣倒在路上，那是十年戰爭的第八年，像是墨菲這樣的逃亡者到處都是，卡德曼城每天都會餓死人。
翠絲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麼要把墨菲帶回來。
或許只是因為那一夜喝的爛醉突發奇想，或許是因為突然發了善心。
或許是不忍見一個這麼可愛的生命被死亡帶走，總之，似乎一轉眼之間自己就又多了一個子嗣。
和以前一樣，賺來的錢很快就花光了。
但這次這個撿來的傢伙和以前所有的子嗣似乎都不太一樣，他居然沒有離自己而去，簡直像一場永遠都不會醒的溫柔之夢一樣。
「翠絲.翠絲你還好嗎？別嚇我睜開眼睛！是我啊！翠絲.」
熟悉的呼喚聲似乎從天邊傳來，讓茫然的翠絲的意識又一點點的回歸到了物質世界。
她恍惚間又看到了墨菲那張帥氣又可愛的臉。
但她知道，這只是那頭星界怪物對自己的精神污染的殘留在生效，自己在生命最後見到的幻象居然是這個小傢伙
可是小墨菲明明已經走了！
那孩子聽她的話永遠離開了卡德曼城去了更安全的地方，他躲開了自己，也躲開了厄運，所以，他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在自己身旁呢？
天空中的黑雪越下越大。
這是更大的危險降臨的徵兆，但她已經不打算反抗這見鬼的命運了。
她這一輩子就沒順過！
從小倒霉到老，她真的已經受夠了來自命運的四百多年的嘲弄。
「翠絲！」
又一聲呼喚響起，讓想要在這雪中閉上眼睛的翠絲非常煩躁。
她艱難的伸手想要打散眼前的幻象，但下一瞬，抬起的手被抓住，隨後整個人都被抱在了一個對吸血鬼而言更溫暖的懷抱里。
半跪在黑雪中的他抱得好緊，就像是抱著人生中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太好了，翠絲，你還活著我回來了，翠絲，墨菲回來了。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這真切到讓人不適的被擁抱的陌生感覺讓翠絲一下子回魂。
她使勁搖了搖頭，感受著自己正在被從地面抱起的身體，她終於明白了一切，但隨後一股怒火便從心中升騰。
「不是讓你走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你這死孩子！不聽話.」
她呵斥著，伸手想要抽打墨菲的臉，但最終因為太虛弱而無法完成這個動作，只能任由墨菲為她披上午夜斗篷隨後將她背在身後。
「別怕，我帶你離開這，堅持住！」
墨菲輕聲問背後的翠絲說了句。
他邁開腳步頂著越來越大的黑色落雪向倒塌的城牆前進，而在他背後，虛弱的翠絲將頭埋在墨菲的肩膀。
倒霉的是在剛才的戰鬥中，她的眼睛好像進了沙子，現在很不舒服的想要分泌出某種軟弱的物質。
而值得慶幸的是，吸血鬼不會流淚，自然也沒人能看到她此時這副糟糕的表情。
否則一定會被別人恥笑的吧？
說到底，她所熟悉的那個屬於吸血鬼的世界，可遠沒有如午夜的祝福與此時的擁抱這般溫柔。
「小墨菲」
「嗯？」
「我要喝酒.」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喝酒！忍一忍！出去給你找更好的。」
「不行.不喝的話，傷口會疼.」
「這才是你染上酒癮的原因嗎？之前為什麼不說？好吧，我在路上幫你找找，忍著點。」
「哦。」
昏暗陰沉且瘋狂又危險的天空下，星界靈能的漩渦如一輪黑色的太陽，在洋洋灑灑的黑雪中放射出幽暗邪異的光，將墨菲在雪中前進的身影拉得老長，也讓他身後的翠絲幾乎與他的影子融為一體。
好似再無法分開彼此。
唔，翠絲夫人這漫長的一生的最後一個子嗣，似乎還真的和其他沒良心的傢伙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她倒霉了一輩子所攢下的所有的運氣，都用在了一年前的那個冰冷的夜晚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