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是皇家園林,端午這一日是格外的熱鬧。
佑寧帝一向仁和,不僅特許上京官員不分品級,皆可攜家眷進內苑,且百姓也可以在外苑觀戰助威,並不驅趕。
東苑很大,靠近湖心的地方,是東苑最中心、風景最好的地方,也是佑寧帝會駕臨觀戰龍舟賽的地方。
這裡還修有個三層的觀景台,裡面既能防著風吹日曬,又能俯瞰整個湖面,看清整場龍舟賽。
皇親國戚,或是皇上的親信,便能陪同著皇帝坐在上層觀戰。
之後便按照品階往下分著坐。
甚至於觀景台兩側還有兩條長長的畫廊,裡面的桌子、椅子也是按官階品級才有資格入座。
其它沒品級的,便只能坐在各處的亭子裡。
雖然說,也不是人人都愛拘著性子從頭坐到尾,但不坐和沒位置可坐,區別還是很大的。
譬如那瑞王府那被貶為庶人的靈舒,能跟著瑞郡王和瑞郡王妃進到這內苑,就只能在底下的亭子裡坐著。
一牆之隔的,便是百姓們可以停留的外苑,雖然視野不如內苑,但足夠熱鬧,攤販們不停地叫賣著:「賣粽子!賣甜甜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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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蕭國公府,除了要養胎的二夫人顧氏,和堅持要留下來照顧顧氏的二老爺,其它家眷也都來了看熱鬧。
進了內苑後,男女分席。
觀景台中間以屏風相隔,各自從兩側的台階上下。
蕭景弋叮囑了姜令芷幾句後,便隨著領路的小太監離開了。
大夫人陸氏和三夫人趙若微雖然是國公府的兒媳,但因為並沒有封誥命在身的緣故,就只能坐在了二層。
托蕭景弋的福,姜令芷現在是一品誥命夫人,在外命婦里,也是地位超然的那一等,自然是有資格去三層坐一坐的。
蕭老夫人和蕭景曦就更不必說了,一個是榮安長公主,一個是福寧郡主,身份更是貴重。
上了三層後,她們先去和寧皇后見禮。
寧皇后瞧著四十來歲的模樣,端莊持重,看見蕭老夫人過來,當即起身相迎:「皇姐久不出門,今日難得見著了。」
蕭老夫人哈哈一笑:「皇后是想本宮,還是想景曦啊。」
寧皇后膝下沒有女兒,看見蕭景曦就稀罕的不行,完全拿她當自己閨女看的。
因此,蕭老夫人和寧皇后這對姑嫂關係也很是不錯。
「自然是都想,」寧皇后面不改色地笑道,隨後便拉著蕭景曦問了好幾句,最後才把視線落在姜令芷身上。
姜令芷提前是學過規矩的,忙屈膝行禮:「皇后娘娘萬安。」
「快起來,」寧皇后抬手扶住她:「你便是景弋的新婦?倒是跟景弋郎才女貌的。」
姜令芷能感受到這位寧皇后的善意,忙道:「謝皇后娘娘誇獎。」
寒暄了幾句後,眾人各自入座。
姜令芷正襟危坐,視線望向湖面。
各式各樣的龍舟正停靠在岸邊,而湖邊楊柳依依,柔軟的柳枝輕輕搖擺著,就好像少女翩翩起舞。
但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美景上,一直豎起耳朵聽著旁邊的動靜。
直到聽到屏風那邊傳來略帶著刻意的三聲輕咳後,她頓時眼睛一亮。
隨即轉頭看向蕭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母親,我想下去看看。」
蕭老夫人可是過來人了,哪裡會看不懂小兩口這點明目張胆的小動作,不過看著兒子兒媳關係這般親近,她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她笑道:「去看什麼呀?」
姜令芷不自在的臉一紅......那誰能想到,蕭景弋這麼大個人了,還要玩這種小把戲啊。
寧皇后也忍不住打趣道:「皇姐,你就讓她去吧,到底年紀輕,在這坐這也是坐這,說不定下去走走,還能遇見景弋呢。」
「是。」姜令芷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禮,便往下走。
只是才站起身,便聽到一聲通傳聲:「周貴妃到!舞陽公主到!」
姜令芷頓住腳步,這個時候自然不好沒規矩地直接走,畢竟是皇室的嬪妃和公主,自然是行了禮,再告退的。
席面上除了寧皇后和蕭老夫人,其餘眾人也都站起來相迎。
周貴妃不過三十來歲,保養得當,穿著一身櫻粉的宮裝也不突兀,十分溫柔嫵媚。
跟在她身邊舞陽公主,一身鵝黃,嬌俏靈動。
母女二人眉眼相似,一同走進來,就好似姐妹花一般。
周貴妃溫柔地向寧皇后行禮:「皇后娘娘萬安。」
身邊的舞陽公主也十分乖巧,衝著寧皇后就喊:「母后萬安。」
寧皇后自打這二人進來後,臉上神色就淡了幾分,隨意抬了抬手:「起來吧,賜座。」
眾人這才又向周貴妃和舞陽公主見禮,一通寒暄下來,倒是又耽擱好一會兒。
姜令芷不免有些心急,一時又不好開口,還是寧皇后溫聲道:「令芷,你去吧,別叫景弋等久了。」
「是。」姜令芷又福了個禮,轉身往下走。
才下到二層,又被二層的大夫人陸氏和三夫人趙若微叫住。
「四弟妹。」
周遭的夫人小姐看到姜令芷,不由得都多看了兩眼。
「她就是蕭四夫人啊?鄉下養大的泥腿子居然也能到這來!」
也不知道誰排頭酸了一句,陸氏一聽,立刻便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姜氏再張狂又如何?還不是一露面就要受人鄙夷。
陸氏一臉假笑出聲喚道:「四弟妹你要去哪啊,莫不是惹怒貴人,被趕下來了?」
三夫人趙若微亦柔柔出聲,假意提醒道:「四弟妹,出門在外,不能也這般沒規矩!」
一個欲說還休的「也」字,似乎在告訴所有人,她在國公府行事就是這樣狂野粗魯蠻橫。
姜令芷挑了挑眉:「皇后娘娘憐惜,怕我坐著無聊,才叫我下去玩耍,大嫂和三嫂是在質疑皇后娘娘的規矩?」
說完,再不理會這二人,徑直走了。
大夫人陸氏和三夫人趙若微齊齊變了臉色。
大夫人陸氏氣得嘴唇直哆嗦。
三夫人趙若微則是長嘆一聲,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抬手擦了擦眼角快要流出來的淚水:「大嫂,她怎麼能這樣說呢......我不過是關心她一句......」
隨即便有人看不過去了,出言幫襯道:「什麼人呢!不過是個鄉下泥腿子,爬上了蕭將軍的床,這就張狂起來了!」
「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都不懂,在外頭就敢給自家嫂子臉色瞧,真是沒教養!」
這廂話音剛落,便又一道柔柔的聲音款款響起:「蕭將軍戰功赫赫,蕭四夫人行事再有什麼不妥,也是功臣之妻,你們怎可如此在背後議論?」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舞陽公主正一步一步從台階上走下來。
舞陽公主一開口,身邊的宮女就板著臉教訓道:「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都在上頭坐著呢,你們也不怕衝撞了。」
舞陽公主看了陸氏和趙若微一眼,極其不客氣地斥責道:「大夫人,三夫人,你們雖是四夫人的嫂子,但她到底是一品誥命夫人,你們如何敢在她面前擺譜?」
陸氏氣的臉都綠了。
舞陽公主可是她未來的兒媳啊,怎麼跟她說話這麼不客氣,一副頤指氣使的教訓口氣,話里話外的還向著姜令芷那個賤貨。
可是這麼多人瞧著,她又實在不敢跟公主爭論,只好應和道:「公主所言極是。」
舞陽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遂不再多言,只道了聲:「大夫人要謹言慎行才是。」
陸氏徹底鬧了個沒臉,心裡不僅埋怨舞陽,更是恨極了姜令芷,只恨不得眼睜睜看著她死了才解氣!
如此想著,她咬牙望向了湖邊的龍舟和遊船,忽然又露出一個滲人的笑容來。
從舞陽公主出現後,趙若微就一直沒說話。
舞陽那點子挑撥離間的小把戲,都是她玩剩下的,能氣到陸氏這個蠢貨,但是她可不會上當。
讓她意外的,是陸氏的反應。
在她看來,陸氏是個愚蠢如瘋狗的性子,一直和姜令芷斗得死去活來。
這回,老四兩口子逼得蕭國公和大房分家,可大房到現在就出言譏諷了幾句,這就沒了?
竟還笑得出來?
......到底是徹徹底底地認輸了,還是另有謀劃?
趙若微看不懂,但她希望是後者。
畢竟,這偌大一個蕭國公府還沒被整垮呢。
大房這個攪屎棍若是走了,往後啊,可就只能自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