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紫色的跑車停在靜心苑的大門口。
車裡的人猶豫了許久才下車往裡走進去。
跟凌澈結婚快三年，喬如意沒有來過這裡，凌澈也沒有帶她來過。
之前每次提起來看他媽媽，後面又被各種事情耽誤了。
喬如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就是想來看看。
整個靜心苑穿著病服的病人不多，大多都是醫生和護理人員，但環境特別好，儘管已經是深秋了，院裡還有不少綠植。
儘管心裡做了很多預設和準備，但是在真正看見莊雨薇的那一刻，喬如意還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偌大的病房一角，哆哆嗦嗦地蜷縮著一個女人，手裡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
她很白，很瘦，瘦到那寬大的病服穿在她身上晃晃蕩盪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
但她的面容很漂亮，儘管接近病態的蒼白，卻依舊可以看出五官是明艷到極致的那種。
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足以配得上「傾城傾國」這四個字，倘若她沒有生病的話。
女人以一種害怕且防禦的姿態躲在角落，不讓任何人靠近。
醫護人員告訴喬如意，「夫人昨天晚上出了意外，受到了驚嚇，現在精神不太穩定。」
怕嚇到她，喬如意緩步走過去，女人看見她難得的沒有閃躲。
在她面前蹲下，對上她慌張瑟縮的眼神，喬如意張了張嘴，喊了一句，「阿姨。」
那句「媽媽」還是沒能喊出口。
莊雨薇聽到聲音，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她，接著低下了頭，害怕的姿態也隨之鬆散下來。
「小......小意。」
她喃喃著，聲音很輕很小，喬如意卻聽了仔細。
她喊，小意。
「阿姨，你知道我？」喬如意試探地拉著她的手，見她沒有閃躲，拉握緊了一些，「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莊雨薇點了點頭，低著頭，「你是......小意。」
喬如意詫異，莊雨薇居然認識她，還知道她的名字。
「阿姨，你不能一直悶在房間，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好不好？」
也許是她聲音溫柔到不帶一點攻擊性讓莊雨薇覺得放心。
在她面前，莊雨薇終於放下了警惕，點了點頭。
院子裡的太陽很好，透過泛黃的樹葉灑下來，落下斑駁的影子。
喬如意攙扶著莊雨薇的手臂在院子裡踱步。
莊雨薇時而搖頭晃腦，時而摸了摸懷裡的布娃娃，看起來放鬆不少。
期間醫護人員過來送水果，告訴喬如意，「夫人對這個娃娃愛惜的很，這麼多年了，一直不讓我們拿去清洗，寧願放到柜子里發臭發霉都不願意丟掉，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麼了，非要找出這個娃娃抱著睡覺。」
喬如意看了一眼莊雨薇懷裡的布娃娃，很普通的棉布娃娃，時間太久加上沒有洗過，布料已經分辨不出是白色還是灰色。
「阿姨很喜歡這個娃娃，就別亂動她的東西了。」喬如意叮囑。
醫護人員知道她的身份，將她的話記住，「是。」
曬了一會兒太陽，就到了午餐時間。
喬如意想著反正她今天也沒事，就陪著莊語容去吃飯。
莊語容每天的飯菜是由專門的營養師搭配的，營養均衡並且擺盤也花了心思。
坐在餐廳，莊語容像個聽話的小朋友，一手抱著娃娃，一手拿著筷子，笑嘻嘻地對喬如意說，「小意......吃飯。」
對上她的笑容，喬如意不禁想，要是她沒有生病該多好。
「阿姨，吃這個小兔子。」喬如意將一個小兔模樣的面點放在莊雨薇餐盤中，「把這個可愛的小兔子吃光光。」
莊雨薇趕緊點頭，一口咬下了兔子耳朵。
「看來靜心苑的飯菜比御景灣的要好吃。」
喬如意剛拿起筷子，就聽見耳邊傳來男人慵懶的調侃聲。
本來愜意的好心情一時蕩然無存。
她連頭都沒抬，給莊雨薇夾了菜，「因為這裡沒有讓我倒胃口的人。」
「你是在說我倒你胃口？」
凌澈在她旁邊坐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掰過來，「背著我來看你婆婆？」
還不等喬如意開口，對面一個不明物體就對著凌澈扔了過來，正好砸在他胸口前，在黑色西裝上落下幾點白色碎末。
是咬了一半的小兔子面點，剛好只剩半個兔屁股。
「壞蛋！」莊語薇瞪著他，「不准欺負小意！」
本來看見他過來沒有絲毫反應的人，這會兒把他當成了壞人護上了喬如意。
凌澈氣笑了，「搞清楚，我才是你兒子。」
莊雨薇瞪著他咬牙切齒，「壞蛋！」
本來還生氣的喬如意聽到這句話，偷偷彎了彎嘴角。
「果然知子莫若母，連你媽媽都知道，你是壞蛋。」
見她笑了，凌澈撐著側臉看她，「所以昨天的事，你知道了？」
那句究竟是為了救白禕禕還是為了救媽媽，喬如意已經不想問了。
她戳著碗裡的米粒，「阿姨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連MOMO都知道你，她能不知道嗎。」凌澈說的坦然極了，「照片都快看穿了，這下終於見到她兒媳婦本人了。」
喬如意轉頭對上他帶著笑意的眸子，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笑了一下。
吃完飯後，莊雨薇要吃藥休息了，凌澈準備帶著喬如意離開。
「小意......」莊雨薇將一直抓在手裡的破舊娃娃塞給喬如意，「送......送給你。」
喬如意詫異地看著莊雨薇，那是她那麼愛惜的布娃娃，怎麼會送給她？
莊雨薇笑得靦腆，像個小孩子，「喜歡......小意。」
莊雨薇喜歡她。
喬如意聽懂了。
她接過那個布娃娃抱在懷裡，「謝謝阿姨，我會保管好的，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凌澈揉了揉她的頭髮，「叫媽。」
喬如意抱著娃娃瞪了他一眼，「我跟阿姨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嘖，還沒消氣。
出了靜心苑，凌澈直接將人塞進了自己的跑車裡。
他睨了一眼坐在副駕的人，始終抱著那個娃娃，心情很好的樣子。
「她病了二十幾年了，從來沒有刻意親近過一個人，就連我都不認得。」
凌澈發動跑車，淺淺一笑，「你是第一個。」
喬如意摸著布娃娃的小髒辮，聲音平靜地問，「你帶白禕禕來見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