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的聲音里,有一種很神奇的力量,讓姜圓圓想要點頭,想要答應。
她閉了閉眼,想要拒絕,卻見小楚霖從椅子上爬了下來,然後往楚景的方向走來,嘴裡不斷念叨著,「抱抱。」
姜圓圓抿了抿唇,見楚景將小楚霖抱起來後,小楚霖就這麼靠在他的肩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不鬆手,心裡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她選擇相信楚景一次。
「等酉時後,你來將霖兒接走,」姜圓圓道,「但次日辰時前,你必須將孩子送回來,不然我就去報官。」
城門是酉時關辰時開,她的防備心很重。
楚景點了點頭,「好。」
下午姜圓圓要去鋪子,楚景便抱著孩子和她一起過去。
許是因為天氣好,今日逛街的人不少,有一個約莫兩歲左右,扎著雙丫髻的小女娃坐在爹爹的肩膀上,手裡拿著一串兒糖葫蘆,臉上滿是天真的笑容,小楚霖在楚景的懷裡,小臉上滿是羨慕與好奇,看得姜圓圓心中一疼。
她的孩子,長這麼大莫說坐在爹爹的肩膀上,就連見到父親,也不過才幾日而已。
姜圓圓看了眼楚景,又默默別開眼,他們現在和楚景可以說是沒有關係,楚景又身份不一般,怎麼會在大街上讓孩子坐在他的肩膀上呢……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楚景兩隻有力的手臂輕輕一舉,就將小楚霖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肩寬而厚,很輕易就承載起了一個孩子所有的期盼與願景。
小楚霖嚇得叫了一聲,反應過來後發現自己坐在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度上,小肉手緊緊抱著父親的腦袋,小嘴兒「啊」個不停,像是害怕又像是感到新奇。
楚景的步子很穩,很快就讓小胖子適應了,他的兩隻手抓著小楚霖的胖腳防止他摔下去,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看向姜圓圓。
那一瞬,姜圓圓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將頭轉到另一邊,不讓他看見自己唇邊的笑意,不為了任何,只為孩子此時的滿足與開心。
因為楚景的身形太過高大,又容貌太過俊朗,再加上肩上的孩子太胖,還手舞足蹈的,他們三人很快就成為了街上的焦點。
有小孩兒也拉了拉爹爹的衣袖,示意自己也想坐在肩膀上。
正在客棧養傷的盛越,本想開窗透透氣,結果一低頭就呆住了,半晌,他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那個小胖子怎麼坐在表哥的脖子上!
這這這、這可是天子!這不就是騎在皇帝老子脖子上嗎!
這小胖子還真是好命,盛越不禁咂舌,要是真的把這小胖子帶回京城去,小胖子長大後要麼是個極得聖寵的富貴閒散王爺,要麼……就是要坐到那個位置去了。
一路到了鋪子附近,小楚霖還不願意下來,抱著爹爹的腦袋『吧唧』幾口,像是想要多坐一會兒一般。
楚景沒有動,看向姜圓圓,姜圓圓啟了啟唇,伸手道:「霖兒下來,晚上再讓……讓他來接你好嗎?」
小楚霖癟了癟嘴,不情不願讓娘親抱了下來,不過卻對楚景道:「晚抱抱!」
楚景忍不住笑了笑,捏了捏兒子的小胖手,承諾他道:「好。」
簡單一個字,讓小胖子眉眼彎彎,那神態像極了娘親。
鋪子裡,沈娘子和吉祥看得正起勁兒,活忘記幹了,見姜圓圓進來,又裝作開始忙的樣子起來。
「誒我的針呢?」
「我要找哪根線,我怎麼忘了!」
姜圓圓見兩人到處找就在手邊上的東西,搖頭笑笑,端了凳子坐到另一邊開始做春季的花樣。
沈娘子湊過來,低聲問道:「楚差爺搬回家住了?」
「沒呢,」姜圓圓一邊穿線一邊道,「不知道他要去哪。」
沈娘子一聽,急了,對姜圓圓道,「那可不行,這不是我多想,夫妻間就算是感情再好,也經不起久別,一年兩年三年,夫妻都要變成陌生人了,你看楚差爺這麼年輕,還這麼有前途,唉,要是有誰別有居心,到時候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她的話說得有道理,但姜圓圓可不覺得她和楚景現在是夫妻關係,敷衍了沈娘子兩句,她從柜子里找了去年的幾個花樣做對比,來繡新圖案。
沈娘子囉嗦了兩句,心裡直嘆她年紀小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決心改個時間再仔細和她說一下,這夫妻就是要搭夥過日子的,要是一個人走了,那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呢?
到了下午時,太陽就沒那麼溫和起來,照在身上隱約有些曬意,姜圓圓繡好了一個輪廓,然後起身打水喝。
小楚霖就在搖籃里睡午覺,他前兩日都沒有午睡,因為要斷夜奶,他白日裡睡了晚上就睡得晚些,不過今天晚上是楚景將他接過去,見兒子困了,姜圓圓便讓他睡了。
喝完水,姜圓圓見到門口有人來,讓吉祥去接待,但那人卻是朝著她來的。
「姜小娘子,久聞大名了。」來人四十上下,面容精明,此時正一臉笑意看過來。
姜圓圓沒見過此人,也不知他是何來意,於是站起身來,客氣道:「不敢當,不知您可有何事?」
那人道:「姜小娘子叫我老李就行,我是揚州繡品的掌柜,今日來是有事想要與姜小娘子你商量。」
話說完,他往帘子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圓圓斂了笑意,和他一起走進帘子,「李掌柜若是有事直說便可。」
李掌柜笑,先打量了一下這間小小的帳房,便也開門見山道:「我今日前來,是想要買下姜小娘子這間鋪子,價錢姜小娘子只管開。」
姜圓圓垂眸將桌上的帳本子合起來,「這間鋪子我也只是租的,您要買,怕是要找主人家,找我是不成的。」
「姜小娘子你會錯了意。」李掌柜從荷包里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我的意思是,姜小娘子的繡坊不如別開了,我打聽過,你這個位置一年的收益頂多三十兩銀子,我願意出五百兩,就當作是買了你之後二十年開鋪子的進項,姜小娘子既不用勞累,還能得到一大筆錢,不如考慮考慮?」
「您說笑了,我這個小鋪子,也不會和您的繡坊搶生意,開著不過是打發時間,這錢您且收回去吧,我不能答應。」
五百兩的確很多,這間小鋪子賺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賺到,但這間鋪子是姜圓圓最開始做生意的地方,她捨不得,也不想舍掉。
聽她拒絕,李掌柜也並不生氣,仍舊笑呵呵地,將銀票收了起來,然後道:「小娘子再仔細想想吧,指不定沒多久,你就會改變主意了。」
送走了李掌柜,沈娘子問道:「圓圓,他們真的要咱們干不下去嗎?」
「別多想,」姜圓圓寬慰她,「快去做開春的帕子吧,現在的花樣都該換了。」
她自己心裡也沒一個準數,說不出來太明確的答案。
鋪子開了兩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經歷過一些,之前被楊家那般打壓都維持下來了,揚州繡品再過分,也不至於刻意壓價針對吧。
小楚霖一覺睡到了鋪子打烊的時候,因為要等楚景來,姜圓圓特意晚打烊半個時辰。
看著小胖子睡眼惺忪的模樣,姜圓圓突然覺得,楚景今夜或許會很難熬。
小胖子迷迷糊糊的,被娘親抱起來後就靠在娘親的肩膀上發呆,小手抓娘親的頭髮玩。
楚景很準時,酉時剛過,他便出現在了鋪子門口,踩著蒙蒙夜色,衣袂翩翩間,像是在日落前想要多看一眼人間的天神,寂靜而又英武高潔。
『天神』抱過他沉甸甸的兒子,似乎有些期待。
姜圓圓還是忍不住道:「若他哭得狠了,只能打屁股。」
楚景嚴肅道:「我絕不會打孩子。」
看著乖乖待在自己懷裡的孩子,他的心軟到一塌糊塗,又怎麼會打呢?
姜圓圓欲言又止,還是道:「那你去吧。」
楚景信心滿滿,等到她和吉祥走遠了,這才抱著小楚霖回了客棧。
一回去,盛越就過來了,欣喜道:「哥,你把小胖子抱過來了!我們現在要不要趕快跑掉,回京城去!」
楚景將兒子抱得緊緊的,心裡稀罕到不行,面上淡淡,「只是帶過來幫他斷奶而已,不要想太多。」
「哦,」盛越有些失落,很快又恢復如初,「哥,給我抱抱他!」
楚景自己都沒有抱夠,當然拒絕,「你的傷還沒好,回去歇著吧,我照顧他足以。」
盛越十分懷疑他這句話中對自己關心的真實性,不過卻不敢置喙什麼,依依不捨地回房去了。
他一走,楚景立刻十分矜持、慎重地,在小楚霖的胖臉上親了一下。
親完往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在,才又親了一下。
小楚霖被他親得直皺眉,咿咿呀呀了幾聲,然後拿胖手擦臉,十分嫌棄的模樣。
楚景笑了笑,見天色完全黑透了,讓人送了羊奶來,餵兒子喝。
馬上到了要喝夜奶的時辰,小楚霖皺著眉頭喝了兩口羊奶,似乎不太高興。
而楚景見他喝了,正準備再接再厲,他都已經計劃好了,等兒子吃飽後哄他睡著,今夜就能很輕鬆度過了。
他面上的笑意還沒落下去,小楚霖就胖身子一扭,將嘴裡沒咽下去的羊奶全都吐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