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歲進了門,把禮物交給了吳香雲。
吳香雲接過,招呼她坐到矮桌邊,「吃瓜子不?我妹妹家新炒的,可香了!」
雲歲歲象徵性地吃了兩個,笑著道:「嫂子你和武團之後去哪已經定下來了嗎?」
「定下來了,去縣武裝部。」
吳香雲笑了笑,「縣黨委書記是老武的戰友,今天還約老武上他家去喝酒呢。」
雲歲歲驚喜地說:「那敢情好啊,以後老顧還能在武團的指導下工作,他肯定高興。」
武裝部是軍事機關和黨委同時管轄的,負責民兵、兵役相關事宜,相當於承接軍、政工作的齒輪,和政府以及地方軍區都有緊密的聯繫。
但如果說是領導關係,那還真不至於。
她這麼講,只是自謙順便捧一捧武興盛而已。
吳香雲顯然也了解過其中的關係,也謙虛道:「可不敢說指導,都是相互配合著來的。等你們家老顧升團長之後,我們家老武說不定還要聽他指揮呢!」
這話雖然也是玩笑,卻帶了幾分試探的意思,隱晦透露出對顧鈞還沒當上團長就開始慶祝的不滿。
雲歲歲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等的就是這個契機。
她不緊不慢地說:「嫂子您這話咱們私下說就行了,可不好說出去,升不升團長還得看領導的安排,那是咱們說得算的?」
「昨天2團那幫小年輕就是這樣想當然的,突然來我們家要慶祝,老顧當時就不樂意了,差點把他們趕出去,要不是我怕得罪人把他勸住了,指不定鬧得多難看呢。」
「甭管顧鈞以後在什麼位置,武團和您永遠是他的領導和嫂子,你們有事就說一聲,肯定好使!」
這一番話說得漂亮,既解釋了緣由又表明了態度,根本讓人挑不出錯來。
吳香雲知道顧鈞還是尊重她和她們家老武的,昨天的事也是誤會,心裡那點芥蒂早就沒了。
再加上雲歲歲這麼一大早就過來又是送禮又是解釋的,她能不高興嗎?
人嘛,活得就是個臉面,她現在面子裡子都有了,自然也願意在丈夫面前多說點好話。
別的不提,單說以顧鈞現在的成就和年紀,未來必定大有可為,如果不是被冒犯了,她和老武也不會沒事找事,刻意和人家過不去!
這樣想著,她拉著雲歲歲的手噓寒問暖了一番,還說等孩子生下來,要親自給孩子織個毛衣。
雲歲歲看著她家牆上掛著的精緻的針織裝飾,頓時愉快地答應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雲歲歲就起身告辭,吳香雲裝了十來個粘豆包,讓她帶回去吃。
回去的時候,正好看見李文娟從外面回來,手裡還拿著三張體檢單。
一看見她,李文娟就連忙上前,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眼底似有隱隱淚意。
雲歲歲安撫地回握住她,將她帶進了自己家。
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李文娟的眼淚就下來了,可她又不敢哭得太大聲,怕外頭有人聽見。
「咋辦啊歲歲,繼東真得B肝了,大夫說這病治不好還傳染,我該咋辦啊?!」
「檢查報告給我看看。」
雲歲歲問她:「你和老孫呢,結果怎麼樣?」
李文娟搖搖頭,「我倆沒得。」
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大夫都說這病會傳染了,他倆竟然還啥事沒有。
雲歲歲接過報告,和她說的一樣,只有孫繼東一個人得了B肝。
她又鬆了口氣,這已經是她預想過的比較好的情況了。
急性B肝具有自限性,半年左右就可以自愈。
慢性B肝雖然是個長期治療過程,但只要按時吃藥積極治療,等指標恢復後,也就沒了傳染性,多休息多注意肝臟健康的情況下,也不一定會導致肝衰竭或者肝癌。
了解了情況過後,雲歲歲道:「不用擔心,生病了咱們就治病。」
「你如果想用中醫的方法,就把繼東交給我,我帶他去岩市幫他治療;如果想用西醫的法子,咱就看看軍總醫院那邊怎麼說,配合大夫的治療方案就行。」
「當然相信你了!」
李文娟斬釘截鐵地說:「但是去你那太麻煩了,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治繼東,可你還懷著孕呢,這病畢竟傳染,我不能讓你冒這麼大的險。」
同時她也知道,在病好之前,繼東肯定是不能住在大院裡了,不然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老孫家淹死。
「這樣吧,嫂子,你可以跟周圍的老鄉打聽打聽,看看哪個大隊裡頭有空房子,拿點糧食或者工業品跟他們租個半年,讓繼東住進去。」
雲歲歲建議道:「我每周末過來給繼東檢查開藥,這樣也方便你就近照顧他。」
李文娟一拍大腿,「還是你腦袋好使,我咋就沒想到呢!」
「一會兒我就去周圍幾個公社轉悠轉悠,肯定能有空房子,到時候我就住村里照顧繼東。」
雲歲歲微愣,「那老孫……」
李文娟一擺手,「挺大個老爺們,沒了我不能過啊?那你還一周回來一回呢,小顧不也活得好好的?部隊裡有食堂有制服吃得飽穿得暖的,孫偉要真餓死了我算他能耐!」
雲歲歲扯了扯嘴角,心想顧鈞和老孫還是不太一樣的。
畢竟她在家的時候也是顧鈞洗衣做飯,她走了他習慣起來自然也快。
老孫嘛……死是死不了,但難受也肯定得挺難受。
李文娟向來是雷厲風行的性子,跟雲歲歲商討完治療方案就立馬行動,出門找房子去了。
當天下午就跟新立公社的一戶人家說好,拿一雙膠皮鞋一套軍大衣還有二十斤高粱米租他們家的老房子,住半年。
等孫偉知道這消息的時候,房子都定下了,鞋和大衣都已經成別人的了。
就連他媳婦,都要跟他分居了。
他是個什麼表情雲歲歲並不知道,因為這時候她已經要回小洋樓了。
顧鈞沒休假,只能送她到門口,眼巴巴看著她離開,深深地黑眸里滿是不舍。
那眼神,像是被人類馴服又拋棄的孤狼,看得人心都快碎了。
雲歲歲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去,捧住他的臉,趁沒人看猛猛親了兩口,「下周我再回來。」
顧鈞也抱住她,力氣大得像要把她揉進骨子裡,但又很快放開,「快走吧,一會天該黑了。」
雲歲歲點頭,滿心不舍地再次朝車那邊走去。
沒走兩步,路過的一個身影就像被什麼絆倒了似的,噗通摔在她身邊。
她也沒看清是誰,下意識伸手去扶。
那人也是真不客氣,死死抓住她的手,力氣大得像地獄來的惡鬼,要把她的魂抓走似的。
等人站起來,雲歲歲才發現,竟然是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