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清愣是從雲歲歲那張年輕嬌俏的臉上讀出了老謀深算的感覺。
他訕訕道:「有這麼明顯?」
雲歲歲直言不諱,「之前接受審訊的時候就覺得你態度好得有點不正常,後來顧鈞來了,看你們倆的表情,我就知道為什麼了。」
只是當時那種情況,她不好問顧鈞和廉清是不是認識,心中明白廉清和她應該有一樣的顧慮。
後來顧鈞回了部隊,她去江家吃飯,就一直沒來得及問。
廉清見她都猜到了,便也不再遮掩,笑嘿嘿道:「我和老顧原本都是戰友,後來我轉業進了公安系統,原本是在金水縣的,今年剛調回岩市。」
「一調回來老顧就給我打電話,說他媳婦在岩大上學,正好是我們所負責的片區,讓我一旦有事照顧著點,哪知道這話剛說完沒多長時間,你們就讓人舉報了。」
他表情有些神秘,小聲道:「弟妹啊,你這點挺背啊,要不找個會看事的瞅瞅?」
雲歲歲哭笑不得,「您還信這個呢?」
廉清高深莫測地說:「有些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暫時不用了。」
眼看著前面就是小洋樓,雲歲歲道:「醫院那邊就麻煩你了,廉隊長,有什麼需要配合就跟我說。」
廉清點點頭,「放心吧!那我就先送到這了,弟妹你快回去吧。」
雲歲歲正要過橋,離老遠就看見楊大娘從樓上衝出來,從曬藥的匾架子後揪出一道人影,「可讓我逮到你了!」
那人影又瘦又小,定睛一看,是個看起來才八九歲的小姑娘。
而且這小姑娘頭髮枯黃身材瘦弱,穿著明顯有些短的襯衣,渾身髒兮兮的滿是補丁,像個小乞丐。
楊大娘剛才在樓上也沒看清,如今發現偷藥賊竟然是個小孩,一時間也有些難辦。
正好雲歲歲回來了,她為難道:「歲歲,這咋整啊?」
雲歲歲看向那孩子,眉頭皺了皺,語氣還算溫和:「昨天的藥也是你偷的?」
女孩連連搖頭,模樣雖可憐但眼神卻倔強,「我沒偷,我放了地黃在這的!」
她指了指匾架子的地方。
雲歲歲看向楊大娘,楊大娘仔細回憶了下,今天早上掃地的時候確實在角落裡看到了兩塊黑乎乎的東西,她以為那是別人踢進來的土塊,早就掃了扔了。
「可能是我沒注意。再說了,你那兩塊藥就想換我們一筐,當是金子啊?」
女孩扁扁嘴,眼裡閃過怯意,卻還嘴硬道:「反正我就是沒偷,而且姥爺說過,藥不在貴,在對症!」
聽到這話,雲歲歲倏然抬眸,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耐心問道:「此話怎講?」
「姥爺說,地黃能滋陰補腎補血養血。」
女孩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見她眼中沒有惡意,反而帶著幾分鼓勵,便又繼續道:「這個奶奶臉紅紅的,頭髮也少,舌頭也紅紅的,是腎陰虛,應該吃地黃,不該吃柴胡。」
這下雲歲歲是徹底驚訝了,沒想到這閨女小小年紀,不僅熟知醫理,還有如此厲害的觀察力。
世界上不缺記性好的人,也不缺能死記硬背的人。
醫書嘛,以後有條件了,大家都能背。
可為什麼能成為中醫的人那麼少,而好的中醫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自然是因為學醫不僅需要記性好有毅力,還需要悟性、細心和觀察力,缺一不可。
中醫本是以醫入道,既是入道,那自然要有絕佳的悟性,所以凡為大醫者,其心性也極佳。
後天的努力固然重要,可擁有天賦的人往往可以一日千里,雖然很殘酷,但這是事實。
而眼前的小女孩,很顯然擁有這種極少數人才擁有的天賦。
雲歲歲蹲下來,「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女孩看她不像壞人,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回答道:「我叫曲苹苹,蘋果的苹,今年九歲。」
雲歲歲笑了笑,「很可愛的名字。」
「那你把柴胡拿走,是因為家裡有人感冒了嗎?」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才曲苹苹要拿的是甘草片。
曲苹苹點點頭,眼裡流露出難過,「媽媽和老弟都病了。」
這孩子這麼可憐,楊大娘心裡也不好受,問她:「那你爸呢?咋不給他們買藥?」
「爸爸?」
曲苹苹眼裡露出迷茫,想了半天才說:「爸爸下鄉了,不要我們了。」
聽她這麼說,楊大娘突然想起了什麼,扯了雲歲歲一下。
雲歲歲起身跟她去了一旁,就聽她說:「好像有人跟我說過,家屬院最北邊住了一戶人家,家裡男人下鄉跟公社幹部的女兒搞在一起,留下沒有經濟來源的娘仨,大人種了塊菜地,種點兒菜和藥材,拿去跟鄰居換糧食,小孩也天天去山上采採藥挖野菜,才勉強活下來。」
聽起來應該就是曲苹苹一家了。
雲歲歲心生憐惜,她又回到曲苹苹身前,認真說:「哪怕是用不上的東西,依舊是屬於我們的,並不是無主之物,更不屬於你。你雖然留下了地黃作為交換,但在沒有經過主人同意的情況下,拿走不屬於你的東西,依舊是偷竊行為,明白嗎?」
見曲苹苹都要被她給說哭了,楊大娘心裡不好受,可也清楚她是在教小姑娘做人的道理,只好別過頭去,不看小姑娘含淚的眼睛。
曲苹苹知道自己不該拿別人的東西,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哭著說:「明白了,對不起。」
雲歲歲本意也不是想批評她,而是讓她別再犯錯。
這次是她運氣好,自己和楊大娘願意聽她的陳情,下次萬一碰到個脾氣不好的,再被抓住,就算被打也沒處說理去。
既然曲苹苹誠心認錯,她自然也不會揪著不放,而是起身道:「走吧。」
曲苹苹瑟縮一下,「走哪去?」
難道要把她抓走嗎?
雲歲歲溫柔一笑,「去看看你的母親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