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雲峰說他大姐告訴他,是我逼他大姐下鄉的,他不想雲英下鄉,自己也不想去,所以應該我去。」
雲歲歲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覺得,他說得對。」
一瞬間,雲峰的臉色如喪考妣。
雲建中面色黑如鍋底,冷眼看向兒子,「你確定是你大姐告訴你,歲歲逼她下鄉?」
雲峰向來怕他爸,可為了大姐,他還是梗著脖子道:「雲歲歲敢做這種缺德事,就要敢認!」
「絕對沒有!爸,我絕對沒有這麼說!」
與此同時,雲英也開口了,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一定是小峰誤會了,我只是告訴他我要下鄉了而已,根本就沒提歲歲。」
雲峰愕然轉頭,卻正對上她哀求的目光。
想起這些年她對自己的好,他沉默了。
半晌,才啞著聲音道:「嗯,是我誤會了,大姐沒那麼說。」
「是誤會就好,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發生姐弟反目的事。」
雲建中肅著臉,威嚴的目光掃向雲英,「還有英子,爸的想法從來沒變過,是你說下鄉建設是你的理想,我才沒有阻攔。」
「但如果這只是藉口,你真正的想法是要為雲家犧牲自己,千萬不要這樣。身為父親,我一點都不想看到女兒做出這樣的犧牲!」
「我知道了。」雲英垂下頭,掩住滿目的羞惱和難堪。
因為這件事,雲家晚飯時候的氣氛相當低迷。
尤其是雲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唯有雲歲歲吃嘛嘛香,還興致勃勃地點起了菜,「林姨,明天我想吃豆腐,嗯……再炒個酸菜吧。」
讓林秋萍本就難看的臉色雪上加霜。
可她卻不得不強扯出笑臉應承:「誒,明早我就去買豆腐。」
雲歲歲滿意地點點頭,別的不說,林秋萍的廚藝確實不錯,不然當初雲建中也不會娶她。
就算雲峰再謹小慎微,吃完飯後,還是沒逃過一頓笤帚疙瘩炒肉。
他嚎得那叫一個悽厲,甚至還有點助眠的功效。
雲歲歲在他的哀嚎中昏昏欲睡,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差點沒嚇得心臟驟停。
只見雲峰撞開門進來,哇哇大叫:「雲歲歲,你耍我!你明知道大姐是自己要下鄉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雲歲歲咬了咬牙,還是沒忍住抄起床頭的蒼蠅拍扔了過去,「你沒病吧?誰誤導你找誰去,跟我這作什麼妖?」
臉上又挨了一下子,雲峰卻不敢還手,反而心虛地抿了抿嘴。
他知道這件事其實不能怪雲歲歲,只是看不得她過得這麼舒坦而已。
況且大姐都要替他們下鄉了,只是說個小謊而已,有什麼不可原諒的?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氣勢洶洶道:「就算大姐是自願下鄉的,最後受了實惠的不還是你?你有什麼資格怪她?」
雲歲歲壓根沒想過糾正這個弟弟的想法,他早就已經被林家母女養歪了。
她不客氣地說:「爸本來也沒想讓我下鄉,受好處的是你,關我什麼事?你要報恩自己去,別什麼事都扯上我,我欠你的?」
「你!」雲峰氣得牙痒痒。
雲歲歲懶散地閉上眼,「滾出去,不然我還讓爸揍你。」
「你真是不可理喻!」
雲峰無能狂怒,卻也只能憋著一肚子火出去。
畢竟笤帚疙瘩抽人是真疼。
等他走後,雲歲歲睜開眼,輕輕地嘆了口氣。
馬上就要畢業了,顧鈞還是不肯娶她,可怎麼辦呀?
回報顧鈞確實不必以身相許,她這輩子也不是非要吊在一棵樹上。
只是根據當前情況綜合考慮,嫁給他是最優的選擇。
顧家成分簡單,顧母和三個孩子都好相處,顧鈞本人也很有責任心,嫁給他總好過嫁一個不了解的人。
最重要的是,按照上輩子的走向,雲英未來的丈夫黃秀斌不僅是顧鈞的髮小,還是他手底下的兵。
後來顧鈞在任務中犧牲,也是黃秀斌替了他的位置,之後一路高升,成為了華國的總參謀長。
雲歲歲總覺得,這一切有點過於巧合了。
尤其在雲英主動要求下鄉之後,這種感覺愈發明顯。
上輩子云英就是在下鄉時認識的黃秀斌,和那時候還只是個普通小連長的他結了婚。
按照她處處跟自己攀比的性格,這本來就不合常理。
可偏偏結果卻是有利於她的。
她這個繼姐,好像人生的每一步都十分幸運,幸運得甚至有點玄幻。
雲歲歲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還要嫁到顧家後才能印證。
可上輩子對她千好萬好的丈夫,這輩子怎麼就這麼難搞呢?
她煩躁地蹬了蹬被子。
殊不知,在她想著顧鈞的時候,顧鈞也正在想著她。
不過他並不是主動要想的。
只是一閉上眼,那張可憐兮兮流著淚的小臉就一遍遍浮現,讓他焦躁得根本睡不著。
他恨自己,上輩子不捨得她流淚就算了,都死過一次了,怎麼還是這麼沒出息!
可人就是這樣,越不願想的,畫面就越清晰。
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也是她哭著罵他負心漢的場景。
第二天一早,顧鈞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狠狠拿涼水搓了把臉。
好在他今天辦完事,下午就能回村里,以後都不會再見那個女人。
他篤定地想。
可沒料到,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不過是去火車站時路過機械廠,顧鈞沒想到,這樣也能碰到雲歲歲。
胡同里正在拉拉扯扯的兩人,他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正是折磨了他整晚的身影。
另一個他上輩子也見過,是和雲歲歲訂過婚的陳連生。
想起上輩子云歲歲因為退婚而鬱鬱寡歡的樣子,顧鈞唇角勾起一抹譏諷。
果然之前那些示好,都只是她不想下鄉的手段而已。
她真正心心念念的,只有陳連生一人。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決定這輩子只當陌生人,那麼她和誰在一起,幹什麼,都和自己沒關係。
他收回目光,腳步不停地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