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嬪幾乎是瘋了。
她掐住阿宇的脖子,企圖拉阿宇陪葬。
「住手,快拉住她!」
皇后趕忙招呼著剪秋,又扶著額頭,喊道:「本宮的頭好痛!」
剪秋見狀,忙不迭叫人幫忙的同時,吩咐道:「快去,將文太醫叫過來給皇后娘娘看看!」
「這可如何是好!」
慌亂之間,安陵容仿佛還聽見了剪秋的一聲嘆息。
是該嘆息的。
安陵容瞧瞧外頭的天色,也不免嘆息一聲,到底今日這個鬧劇,到了這兒,也該差不多結束了。
貞嬪很快被捆了起來。
文太醫也到了,正在上頭給皇后診脈,阿宇則是被帶走了,說是還有些事情需要審問。
他一開始作證,很快又翻供,如此反覆無常,皇后、安陵容這兒,自然不可能因為他隨口說的一句話,就相信的。
昌嬪冷眼瞧了一會兒,彼時沈眉莊已經和安陵容坐在一處,寬慰安陵容不必再擔心,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你讓杏兒來找我,我立即就派人出宮了,還好一切順利,阿宇父母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我便帶了他們進宮來。」
「你還好吧?她們沒有為難你吧?我剛剛來的時候,約莫也聽了一耳朵,那貞嬪真是跟一條瘋狗似的,逮住你就不放!」
誰說不是呢。
安陵容冷冷一笑,便道:「我沒事,已經過去了。」
二人正說著,昌嬪已然起身,對著上頭的皇后拜了拜,道:「事情既然已經弄清楚,我也不多留了。」
「出來這麼久,太后身邊也不能無人照顧。」
她說完,不等皇后回答,轉身就走了,到底是出身太高又得寵,手裡還有六宮之權,連「嬪妾」也不自稱一聲。
「她這是?」
沈眉莊這時候才察覺出幾分昌嬪的不對勁來。
往日裡,昌嬪再囂張倨傲,總也是有個限度的,而且昌嬪對沈眉莊,一向也有幾分尊重。
「她知道皇上今日去甘露寺的事情了。」
安陵容沉著臉,低聲將皇后剛才挑撥離間的事情大致給說了。
「這……」
沈眉莊聽完,臉色也變了變,顯然是不想在後宮給自己招惹上這麼一個敵人的,但眼下瞧著,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罷了,得空我與她解釋解釋。」
沈眉莊想了想,只能道:「但嬛兒的事,我們還得再幫幫忙。皇后那裡——」
沈眉莊深深去看皇后。
皇后此刻扶額正十分難受,文太醫亦小心翼翼為她診脈,別看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可皇后的老謀深算,哪怕是安陵容,都是不敢小覷的。
「眉姐姐,你放心。」
安陵容感念於今日自己脫不開身的時候,沈眉莊為自己做了這樣多的事情。
從前,她總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能幫得上沈眉莊和甄嬛的,她都願意去幫幫。
原來,在關鍵時刻,有個值得信賴的人能幫自己,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甄姐姐那裡,我會幫她想辦法。你私底下幫甄姐姐,皇后這兒我來攔住吸引她視線就好了。」
一明一暗,倒是夠了。
「好。」
沈眉莊頷首,鬆了口氣,又握住安陵容的手,鄭重道:「你我姐妹,眼下嬛兒不在宮中,我們自然是要互相扶持的。」
「瞧你,倒像是多謝我似的,我也不曾出力多少。還是你自己敏銳,一下子看出來那個阿宇是有問題的罷了。」
轉眼,都快到傍晚了。
安陵容抽空回了一趟承乾宮,還好瑾妤和弘晞都沒什麼大礙,就是弘晞一整天沒看見額娘了,安陵容一回來,弘晞就巴巴地往安陵容身上撲過來。
「弟弟想額娘了。」
瑾妤在旁看著,就把弘晞剛剛堆起來的七巧板一下子丟到了一旁,撇撇嘴道:「虧我還辛苦陪他玩了一下午呢。」
「倒是個沒心沒肺的,不惦記著我這個姐姐!」
瑾妤不太高興地說完,又想起什麼,嘿嘿笑著道:「不過也好,弟弟牽掛額娘,說明他是個孝順的。」
「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不少。」
「你呀。」
安陵容輕輕笑著,見瑾妤越來越有個姐姐的模樣了,心裡就覺得高興。
但也不知怎的,她想起貞嬪對阿宇說的那些話來了。
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你要死了。
仿佛,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就是不知道,若是將來阿宇父母帶著他離開京城以後,他們一家人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
要是再重蹈覆轍……
「陵容。」
她正想著,沈眉莊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的身後,皇上回來了。
「皇上。」
「皇上!?」
安陵容手裡還抓著布老虎呢,正是今日從杏兒房間裡被找到,林秀用百家布做的那一個。
她原先覺得弘晞還小,怕給弄壞了,到底是林秀的一番心意,便先叫杏兒收起來,現在想想,還不如一直放在弘晞的床頭呢。
不知不覺,一路帶著回來,現在還拿在手裡。
皇上又這麼巧回來了。
「皇上。」
安陵容轉身,對著皇上服了服,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難免有些侷促和尷尬,但還是柔聲道:「皇上來了,怎麼不叫人通報一聲?」
「臣妾光顧著和孩子們說話了,都不曾留心,是臣妾不好。」
皇上看了一眼安陵容。
眼神,稍微有些深。
不過他很快就看見了正扒拉在安陵容身上的弘晞,小小的孩子,五官已經有些像他了。
是他的孩子。
「弘晞。」
皇上走上來,抱了會兒弘晞,轉頭才對安陵容道:「今日之事,朕知道了。朕已經下旨,廢黜貞嬪,打入冷宮了。」
「朕也會嚴查她的阿瑪,一旦發現有任何不妥,也會立即停職查辦!」
這話倒是不容置疑地語氣。
安陵容頷首,嘆息道:「說到底,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罷了,都是臣妾不好,皇上……」
「不必再說。」
皇上搖搖頭,看似不想再提這件事,仿佛已經過去了,但他想起來的,卻是剛剛在貞嬪面前,要廢黜貞嬪時,貞嬪不依不饒說的那些話。
「柔妃與小魚之間並沒有私情那又如何?那個叫做小魚的侍衛難不成就真的對柔妃一點意思都沒有麼?」
「要是沒有,他怎麼搜羅了那麼多的話本子來給柔妃看?這樣辛苦的尋覓,難不成也是情意的一種麼?」
「皇上,一個侍衛都敢覬覦您的妃子,難不成您真的不處置他麼?要叫臣妾看,非要將他千刀萬剮了才成!」
皇上本來今日心情頗好的。
他見到了甄嬛。
他的嬛嬛,還是和從前一樣美麗,最重要的是,嬛嬛的性情比以前柔順和馴服了不少,也知道她錯了。
本來麼,身為帝王,是不會有錯的,他自然不可能對任何人低頭。
而當初甄嬛的倔強,令他顏面無光,心中頗為惱怒,現在三年的冷遇,令甄嬛知錯,皇上心中覺得,很好。
誰知,一番溫存回宮後,皇上卻聽說宮裡出了事,還是這樣難堪的事情。
雖然他回來之前,安陵容就已經自證清白,而皇上也發現,那些話本子,其實大部分都是他私底下令蘇培盛為安陵容找來的。
但。
仍然有一些,確實是那個小魚買了帶進宮來的。
事後,小魚提出請辭,他說,是他做事不曾考慮周全,這才釀成了今日這個結局,他無顏再留在宮中。
皇上答應了,他也確實覺得,小魚這事辦得不妥。
可,皇上心中不免又想,小魚這麼做,其實是不是也是想保護安陵容呢?
若是……
有些事,實在是經不起細細推敲。
皇上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慢慢走著,不知不覺,他來了承乾宮,他在屋子門口聽見了安陵容與孩子們說笑的聲音。
與記憶中一樣,那樣溫馨,是他幼時最為期盼的那種母子相處的場景。
這一回,他卻不覺得多高興。
「皇上。」
安陵容是心細之人,早在皇上進來以後,臉色一直陰鬱沉悶的模樣里,就已經看出端倪來了。
她垂了垂頭,抓住皇上的衣袖,做出委屈的模樣來,小聲地問道:「您還記不記得,當初臣妾與您提起的,將來一定要為杏兒找一個好人家的事情?」
皇上一怔。
這事兒,他記得,還是在不久之前。
「嗯。」
他輕輕應了,已經想到了什麼,問道:「那時瞧著杏兒,仿佛已是有了意中人了。難不成……」
「是小魚。」
安陵容嘆息一聲,道:「他們互相喜歡,偶爾私下來往,臣妾早就知道。皇上,是臣妾不好,明明知道,卻不曾攔著。」
「小魚知道杏兒喜歡看話本子,就買了許多給杏兒,偶爾杏兒看見好看的,也會拿給臣妾看看。」
「這本來是一件小事,只是宮女和侍衛來往終究是不妥的。臣妾知道,卻還是放縱著他們,以至於惹出今日的禍事來,都是臣妾的不是。」
安陵容說著,肩膀微微聳動,啜泣了起來。
此刻,她只能示弱。
但求解釋開了,皇上對她,心中再無心結,不然她這一次封妃,往後要過的日子,恐怕不會比先前冊封「鸝妃」時好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