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脂應聲站了出來。
她打開匣子,裡頭裝著的是一串千紙鶴,一共有著四隻,每一隻除了顏色不一樣外,模樣倒是相同的。
而這紙張的式樣,像是用過年時拿來做剪紙的彩紙。
安陵容自是沒見過的。
瓊脂則是將那一串千紙鶴交到了昌嬪的面前,解釋道:「是奴婢在小魚的住處發現的,那柜子原本上了鎖。」
「打開後,便是這一串千紙鶴了,奴婢沒敢拆開看看清楚,這便先帶了過來,請娘娘定奪。」
昌嬪看了一眼這些千紙鶴,淡淡道:「樣式倒沒什麼特別的,就和普通的千紙鶴差不多,就這也值得放在柜子里鎖起來麼?」
「不過瞧著,也確實不像是個侍衛能做得出來的東西就是了。」
該是女子做好了送給小魚的。
是安陵容麼?
昌嬪看了過來,眼裡自然是不怎麼信任的,說到底,安陵容手巧,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情。
誰曉得安陵容除了做刺繡以外,是不是還會摺紙呢?
「沒見過。」
安陵容淡淡回答,她其實認得出來這些千紙鶴其實是杏兒的手藝,只是現在麼,沒必要說這個。
「臣妾宮裡從來不折這些玩意兒的。想來剪秋姑姑去搜宮的時候,應該也發現了。」
「就連瑾妤和弘晞的床頭,多半掛的也是些布老虎之類的小玩意兒。孩子的手沒個輕重,摺紙不是隨意玩兩下就壞掉了麼?還容易被他們吃下去。」
「臣妾又不是缺心眼,怎麼會摺紙掛在宮裡呢?」
仿佛是這個道理。
剪秋一噎,昌嬪也是莞爾一笑,嘲諷似的看一眼皇后,說道:「柔妃所言,倒是真的。」
「孩子麼,見著什麼都是喜歡去抓,還希望往嘴裡塞的。臣妾宮裡的人那可都是時時刻刻陪著珍璃,萬萬不敢讓她吃下去不乾淨的東西的。」
「剪秋姑姑麼,自然是許久不曾服侍過孩子的了,竟是不清楚這些。」
何止是剪秋呢?
這話,也是順帶著諷刺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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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許久不生養了,哪裡知道照顧小孩子,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
剪秋臉色難看,就連皇后亦是帶著幾分慍怒,不滿問道:「那昌嬪你倒是說說,這千紙鶴有什麼稀罕之處?」
「要他這樣珍視地鎖在柜子里?」
昌嬪聞言,眼皮一翻,懶懶道:「這個我怎麼知道,皇后娘娘你該自己去問他才是。」
小魚很快被帶了進來。
他懂得察言觀色,更何況,先前剪秋來勢洶洶要搜他的屋子的時候,他已經打聽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深知,如今這世道,女子活在世上不容易,而宮裡的女子,更是如此,有些話有些事,他不能說,不能做。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
小魚恭恭敬敬磕頭行禮,解釋了一番,那千紙鶴是他從宮外買來,只因為他娘幼時很喜歡做千紙鶴給他,也希望他能出人頭地。
「為了額娘遺願,微臣當日懇求柔妃娘娘提攜微臣。柔妃娘娘心善,幫了微臣,自那以後,微臣自然想要報答柔妃娘娘。」
「奈何微臣與柔妃娘娘並無什麼緣分,直到那一次柔妃娘娘被禁足,微臣才找到機會,想要給她送些吃食。」
「古人云,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微臣幼時家貧,沒機會進學堂,幾次在學堂門口偷學,被那裡的先生發現,他非但不趕走微臣,還送了微臣一本書。」
「因為他,微臣對這話感念頗深,一向也喜歡與人為善。自然,微臣也知道男女之間有著大防,不該過多接觸。」
「故而微臣偶爾給娘娘、還有當初幫過微臣的杏兒姑娘帶話本子時,都不是獨自一人前去的,時常是和巡邏的朋友一起。」
「贈書時,除了杏兒姑娘以外,承乾宮中偶爾水蘇姑娘、菊青姑娘也是在的。無論是娘娘,亦或是杏兒姑娘,微臣從未與她們單獨相處過,向來都是光明磊落。」
小魚說著,回頭看向貞嬪,拱手問道:「敢問貞嬪娘娘,上迴路過承乾宮,瞧見微臣與杏兒姑娘說話的時候,不遠處是否還站著水蘇姑娘?」
貞嬪回憶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她立即想了起來。
是了。
她當時,不過才諷刺了一句,杏兒就叫水蘇拿了掃帚過來,做出一副要打她的樣子了!
她還以為是湊巧。
原來不是嗎?
「那麼久了,誰還記得!」
貞嬪不願意承認,只別過臉去。
「哦。」
小魚也不在意,又朝著皇后拱了拱手,說道:「貞嬪娘娘記性不好,忘了倒也沒什麼。不過微臣過去時,有一次也遇見過惠嬪娘娘。」
「當時菊青便在,想來惠嬪娘娘時常照顧太后,伺候太后妥帖,不至於忘性這樣大,該是記得的。」
「皇后娘娘要是不相信,還可以召惠嬪娘娘過來問問。」
話音才落。
殿門口,已經傳來沈眉莊的聲音了。
「不必皇后傳召,臣妾已經來了。」
沈眉莊款款而入,難得的氣勢有些凌厲,她臉色有些冷峻,才一進來,跟在她身後的一個中年男子,就直接撲到了那個阿宇身上去。
「你說,你是不是收了別人的錢?那賭坊這幾日沒有上門追債了!為父早就與你說過,要戒賭戒賭,你偏偏不聽!」
「現在倒好,為了銀子,你連你的好朋友都能冤枉。你是不是忘了,當初你娘生病,就是小魚出的銀子幫她找的大夫!」
「為父一直教導你,做人要正直,絕對不能忘恩負義。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今日之事,要不是惠嬪娘娘的人找到我跟你娘,我們還被你蒙在鼓裡!你娘已經被你氣得病了,你還要如此不知悔改麼?」
「真是臭小子,臭小子!」
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也不知道從哪兒就摸了藤條出來,一下一下地打在阿宇的身上。
阿宇慘叫連連,一直求饒,倒也不敢提什麼銀子不銀子,還有賭坊的事情,只說他錯了,再也不敢了。
!?
變故發生得很快。
誰也沒料到,沈眉莊一來,便是帶了這樣一個人來。
「他是阿宇的阿瑪。」
沈眉莊對著皇后,解釋了起來。
原來,阿宇與小魚,確確實實是朋友,二人因為名字相似結識,關係一直都很好,奈何阿宇有個壞毛病,喜歡去賭坊賭錢。
賭徒大多都是十賭九輸。
阿宇一開始贏了銀子,後來連本帶利輸了回去,便跟賭坊借錢企圖能夠回本,之後越陷越深。
賭坊找上阿宇家中,要阿宇還錢,阿宇父親被氣得半死,幫阿宇還了錢,又打了兒子一頓,以為這件事就能這樣過去了。
誰知阿宇變本加厲,又偷偷去賭坊,幾次下來,幾乎和家中鬧得斷絕了聯繫,而賭坊也是日日找上門來,弄得阿宇父母幾乎沒有了安生日子過。
卻在前不久,賭坊的人忽然消停了。
阿宇父母起初還覺得奇怪,直到今日,沈眉莊的人找上門來,才知道原來是有了出了銀子,幫阿宇還清了賭坊的欠債。
那可是足足二百兩銀子呢,阿宇一個侍衛,能有什麼人脈來幫他還?
只能是被人收買了。
正好,貞嬪的阿瑪,就是一個京官兒,還真能幫貞嬪辦成這件事。
大致解釋一番,沈眉莊看向阿宇,語重心長道:「你父母都是正直忠厚的老實人,你願意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為你憂心不已麼?」
「你今日這樣冤枉你的好友,你又曾想過,他會因為你的舉動,而多麼心寒和傷心麼?」
「你還不如直接說了,是誰收買的你。是帶你來這裡的貞嬪,還是……」
皇后?
沈眉莊自然不會說這兩個字了。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又道:「事到如今,你若是回頭,一切都還有機會,你父母也說了,會原諒你,帶你離開京城,重新來過。」
「而你只需要對你的朋友小魚好好道歉就行了,這輩子,倒也能贖得罪孽。可你要是執迷不悟下去,午夜夢回時,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阿宇哭了。
他抱著父母,拉著小魚,大聲地喊著,他真的知道錯了。
「是貞嬪!」
阿宇一邊哭,一邊道:「那日,我想去賭坊,是她的人找到我,說是給我二百兩,幫我還清欠債。」
「還說只要幫貞嬪做一件事,事後再給我二百兩,我能辭去宮中差事,在京城買個大宅子給我的父母,是我財迷心竅,這才……」
「可她事先也沒與我說是要我冤枉小魚!後來威脅我,說我已經收了她的銀子,必須幫她辦事,不然她就要殺了我!」
「我也是沒辦法,我也是被她脅迫的!」
「惠嬪娘娘!柔妃娘娘,對不住,對不住!那些話都是我瞎編的,小魚他和柔妃娘娘,並無私情呀!」
貞嬪氣得臉都綠了。
什麼!?
一個如此無賴的賭徒,竟然還有這樣的父母!?
還敢反咬她!
「蠢貨!」
貞嬪一巴掌拍在了阿宇的臉上,打得阿宇臉頰上出現了幾個清晰的五指印,罵道:「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你要死了!」
「你有什麼臉反咬本宮?不過是想要抓住這最後的一線生機罷了!」
「你這個賭徒,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真以為認了錯以後還能有什麼好日子不成?不可能的!」
「你能偷走家裡的銀子,你娘養身子的藥錢去賭,還死不悔改,你能是什麼好貨?也就你父母蠢,還想著幫你!」
「哈哈哈,你完蛋了,你和本宮一樣,都不會有好下場!一起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