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妤坐到皇上身側,皇上便抱起女兒來,吩咐蘇培盛拿了瑾妤最喜歡吃的點心過來,餵瑾妤吃。
「額娘。」
珍璃瞧了上首一眼,撇撇嘴,頗有些不屑的樣子,拽拽昌嬪的衣袖,便道:「女兒陪您。」
「乖珍璃。」
昌嬪勉強笑了笑,寵溺地看女兒一眼,到底還是忍不住給安陵容翻了個白眼,不太服氣。
恰在此時。
水榭外,有歌女舞女乘船由遠而近地過來,歌女唱著採蓮曲,聲音婉轉悠揚,與湖面上陣陣的漣漪相得益彰。
皇上遠遠瞧著,拿起酒盞喝了一小口,興致盎然。
「這個時節,荷花開得正好呢,這些歌女舞女技藝平平,倒是懂得取巧,挑了新鮮的荷花做裝飾,是挺好看的。」
昌嬪附和了一句。
皇上頷首,亦是對甄嬛道:「過些時候,朕再陪你一起賞荷可好?」
賞荷?
甄嬛心中某個深埋著的地方被觸動了,微微怔怔之時,見皇上神色認真,便敷衍道:「臣妾月份大了。」
「最近腿腳浮腫,只怕走路有些不便呢,等過些日子好些了,再與皇上一同賞荷可好?」
皇上頗有些失望,但甄嬛所說也在理,湖邊濕滑,是該小心些。
「也好,嬛嬛,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皇上說著,對甄嬛還是很關切的。
「……」
昌嬪看得又撇撇嘴,忽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眉毛一挑,道:「臣妾聽聞,柔妃的歌聲宛如天籟呢。」
「就是可惜,入宮這麼久,都沒有機會聽過。今日皇上興致好,不如柔妃賞臉為皇上唱一曲,也叫我開開眼,可好?」
……
安陵容聞言,不由的默了默。
昌嬪這話,乍然聽著像是吹捧,可實際上麼,不就是把安陵容和湖上那些唱歌的歌女拿來類比了麼?
更何況。
採蓮曲,正是安陵容最為拿手的一支曲子了。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曾經,她也曾在皇后的「敦敦教誨」之下,以這一首曲子,重獲皇上的寵愛呢。
往事如風,已經過去那樣久了。
安陵容近來唱曲不多,只偶爾在陪著孩子的時候,為他們睡前唱一唱,皇上聽到她開口的機會,倒也少了許多。
此刻昌嬪提起……
皇上略微有些遲疑,但還是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安陵容。
「與容兒的歌喉比起來,湖中那些歌女的嗓子,倒顯得寡淡無味了許多。」皇上如此評價著,便也是贊同了。
甄嬛卻是蹙了蹙眉。
她看了一眼湖面,說道:「今日風大,陵容身子一向又不好……」
「……」
皇上有些不高興了。
甄嬛才拒絕了她一次,怎麼現在還要這樣掃興呢?
「皇上。」
安陵容察言觀色,並不願意甄嬛在這個時候惹了皇上不痛快,更何況……
昌嬪想借著「歌女」來類比自己,想要羞辱她,可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被「羞辱」的那個人,是誰呢?
「臣妾便在這兒清唱一曲吧。」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還是那首曲子。
安陵容用了她自己喜歡的唱腔,而不是一味的模仿從前皇后教給她的那些與純元皇后類似的唱法。
一曲終了,皇上早已是聽得如痴如醉。
這首曲子,承載了他與純元皇后的一些回憶,安陵容的歌聲動聽,幾乎與當初純元皇后帶給他的震撼是差不多的。
但。
同樣是好聽,她們之間,又是那樣不同,皇上想從安陵容的身上找尋純元皇后的影子,終究是找不到。
不過,哪怕如此,皇上依舊覺得,這歌聲,快要趕上純元了。
「真好聽!」
瑾妤是早早聽習慣了安陵容唱歌的,每天晚上,她和弟弟都能聽到不一樣的搖籃曲呢。
習慣了,現在也就不同於旁人的震撼了。
瑾妤一出聲撫掌,甄嬛與沈眉莊也回過神來,甄嬛自然也有些驚訝,她曉得安陵容唱歌好聽,就是沒想到,今兒個昌嬪激將在前,安陵容還能發揮得這麼好。
「先前倒是我想多了,陵容歌聲這樣好聽,真真是聽完以後,三月不知肉味了。」
甄嬛說著,拿起面前的蜜水就要敬安陵容一杯。
回過神來的皇上同樣是大喜過望,立即就吩咐著蘇培盛,要送這送那的,待會兒就一股腦搬去清涼殿裡。
「容兒,你果真是太叫朕驚喜了。」
皇上眼睛都亮了不少,還道:「朕還記得,你剛入宮時,偶爾也會在彈琴時唱一些民間俚曲。」
「那時朕便覺得你唱歌好聽,也是你太吝嗇了些,都不肯多給朕唱。」
「現在你可不許拒絕了,朕從今往後,每日都要聽你歌唱!」
皇上格外熱絡,瞧著安陵容那眼神,幾乎都是「眼巴巴」的了,襯得一旁的昌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腸子都悔青了。
她是真後悔。
早知安陵容如此歌聲,能一舉獲得皇上青睞,她還巴巴的提什麼?
到頭來想羞辱安陵容不成,反倒是讓安陵容爭了她的寵愛,這不是在打她的臉麼!?
「恭喜柔妃了。」
昌嬪乾巴巴地賀了一句,拿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不像是祝賀,倒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悶氣似的。
「陵容,恭喜了。」
沈眉莊也對著安陵容笑笑。
皇上聞言,順勢往沈眉莊那兒看了一眼,仿佛是發覺了什麼,便問道:「眉兒是覺得今日的荷葉酒味道不好麼?」
「不是。」
沈眉莊看了一眼那酒,視線忽然飄向遠方,臉上閃過一絲緋紅,緩緩說道:「是臣妾有喜了,不宜飲酒,故而沒喝。」
「什麼?」
皇上大吃一驚,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已經一個多月了。」
沈眉莊抿唇一笑,落落大方道:「前些日子覺得身子不爽,傳溫太醫來一瞧,這才知道是有喜了。」
「好,太好了!」
皇上喜出望外,便道:「今年夏日裡,宮中的菊花早早就開了,起初還以為是什麼妖艷之兆,原來是為著這個。」
「眉兒,嬛嬛,很好。」
沈眉莊忽然有喜,又平添了一份歡悅來,一下子,這水榭之中的四人裡頭,有三人都成了隆寵極盛的了。
安陵容在這時,再看了一眼昌嬪臉色。
只見,比一開始的青白交替是更難看了幾分,便開口道:「看來,甄姐姐一回宮,就給宮裡帶來了這麼多的祥瑞之兆呢。」
「眼下眉姐姐又有了身孕,皇上,您得空的時候,可不能光顧著臣妾這兒的歌聲什麼的,要多多陪著眉姐姐和甄姐姐呢。」
「這是自然。」
皇上頷首,滿面笑容道:「容兒,你也是如此的賢德。」
賢德。
安陵容抿了抿唇,笑而不語。
水榭旁的歡聲笑語,便一直這麼持續到了接近晌午。
時辰不早,晌午太陽又有些毒辣,瑾妤犯困直打哈欠,安陵容便預備著要起身告退,帶著孩子先回去休息。
忽然在這時,遠處傳來騷動。
安陵容回頭,仔細聽著,感覺像是跑馬的聲音。
跑馬?
雖說圓明園裡地方寬敞,但要在這兒跑馬,是不是也太出格了些?
疑惑著,遠處又傳來了侍衛們呼喊的聲音,喊道:「芸答應,您可不能在這兒騎馬呀!」
芸答應?
這個稱呼,安陵容有陣子沒聽見了。
自從葉瀾依那件事情以後,她就失寵了,皇上大約覺得芸答應心性不好,加之容貌性情也不算頂尖,便放下了。
倒是葉瀾依。
安陵容聽甄嬛提過,在前不久,皇上還差蘇培盛去打聽過葉瀾依呢,也不曉得打的是什麼主意。
不過,在皇上聽說,葉瀾依已經出宮後,便不再過問了。
這個消息,令安陵容好歹是鬆了口氣,皇上沒再去霍霍葉瀾依也好,好歹,她這麼些年,終於是幫到一個人遠離這牢籠和苦海了。
想著。
守在外頭的小夏子已經跑了過來,急匆匆地到了皇上跟前,跪下就稟報導:「皇上,芸答應來了。」
「她說,想和您比馬。」
「比馬?」
皇上皺了皺眉,興致缺缺,說道:「好端端的比什麼馬?而且,她怎麼跑到圓明園來了?叫她回去吧!」
「就是!」
昌嬪今兒個心情更是不好,便在旁道:「未經宣召,私自跑來圓明園裡像什麼話?這個芸答應,膽子真的是越來越大了!」
皇上不置可否,默默的,不再說了。
看來,也是對芸答應失去興致了。
安陵容只在旁看著,牽著瑾妤打算離開,畢竟事不關己,自然是要高高掛起的。
誰料。
芸答應那兒似乎早想過皇上或許不會見她,小夏子那兒的消息都還沒傳過去呢,芸答應就已經自己走過來了。
「皇上!」
芸答應穿著一身貼身的旗裝,將少女窈窕的身線很好的展露了出來,此時的她,與前些日子,安陵容在宮中所見,大為不同了。
倒還真有了幾分「英姿颯爽」的感覺來。
皇上見狀,稍有遲疑,果然也沒趕她走,反倒是緩和了語氣,問道:「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