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軍這會兒坐在福元路一處小平房裡頭,聽著收音機裡頭咿咿呀呀的黃梅戲,手裡捏著個跟斗酒杯。
另一隻手靠在膝蓋上,跟著戲曲打著節拍,嘴裡跟著哼哼,好不愜意。
一個20左右的年輕婦人,端著才進屋。
「嘗嘗,這是我鄉下老娘送來的小公雞,正是鮮嫩的時候,還有這木耳,也是老人進山里采的!」
桌上放著一盆胡蘿蔔燉雞肉,還有豆角青椒炒肉片,木耳炒肉絲,涼拌皮蛋,花生米,三葷兩素在這個很多家庭還吃不起肉的年代,著實豐盛的很。
陳紅軍夾了個雞腿,啃的滿嘴流油。
「嗯,翠翠,這雞燉的好吃,比我姨燒的那雞可好吃多了!」
年輕婦人姚翠蘭貼心拿了帕子,替他擦去嘴角油水,溫柔道:「當家的,你把這錢都給了我,回頭讓你姨知道了,她怕是會不高興吧?」
姚翠蘭是個苦命姑娘,結婚不到半年,鄉下男人就死了,進城投靠親戚,親戚也不管她。
無處可去遇到了逃學的陳紅軍,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勾搭在了一起,渾然以夫妻自居。
陳紅軍人長得不咋樣,可出手大方,給錢從不含糊。
姚翠蘭長得漂亮,性情溫柔嫵媚,讓陳紅軍很上頭,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遇上這樣一個姑娘,一腳踏進溫柔鄉,就再也起不來了。
陳紅軍呲溜一口酒水:「她敢!我媽從前做生意做的好好的,我跟你說,十年前,我媽一個月就掙幾大千,萬元戶都不稀得去領。
你說說看,要是我媽沒死,這會兒我家啥光景?
別說吃雞了,我瞧著雞都得吐,哪像現在,吃個雞,還得分個脖子腿兒翅膀啥的,每次給我分那麼個翅膀,還像是多大恩情一樣!
她趙秀華就是個忘本的,害死了我媽,還對我不好,別說我拿她點錢和米麵,就是房子給我,那都是應該的!」
姚翠蘭見他越說越氣,摟著他的腰,柔聲勸道:「彆氣了,她不疼你,我疼你,等你不念書了,咱就好好過日子。
你媽都那麼厲害,你這親生兒子,還能差到哪兒去?
軍哥,我覺著你是個有本事的,就是這些年一直被凌家人給壓著,總是少那麼幾分運道,將來指定能出息的!」
陳紅軍也這麼覺得:「年年讓我讀書,你說讀那書又啥用,我舅舅他們村那個煤老闆,人家大字不識一個,可人家那錢賺的,就跟天天撿錢一樣,聽說,他家狗吃肉都吃膩了,就別說人了!」
他壓根不想讀書,一看到書就頭痛,那些文字和習題,就像蒼蠅一樣,在腦子裡嗡嗡打轉,叫人煩不勝煩。
可趙秀華非逼著他讀書,搞得人家都說他二姨和二姨夫,對他多好多好,親閨女不管,也要讓他讀書。
哼!還不是為了面子好看,一個閨女算什麼,有本事把凌玉龍扔去鄉下呀!
姚翠蘭給他倒酒:「那書念不念的,我也覺著沒多大意思,我幾個哥哥都沒讀過書,不也過一輩子的人。
你二姨是老師,姨父又在公安局,你說咱要是做個生意,或者找個工作,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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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紅軍也在想做生意這事,聽說大舅家的茂才去了南方,都說那邊遍地黃金,他早就動了心思,就是趙秀華一直攔著不讓,想起這事就來氣。
「你說,我做生意成不?」
姚翠蘭給他搖著蒲扇扇風:「咋不成?軍哥你有文化又有人,這生意要是不成,那才叫怪呢!」
陳紅軍聽得信心百倍,摟著姚翠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翠翠,你說我做個啥生意比較好?」
他這邊有酒有肉有美人,日子過得快活無比,不曉得,家裡已經因為他鬧翻了天。
趙秀華不想這事鬧大,可同一個樓道的鄰居不樂意,非要把小偷給抓到。
平常關係要好的老馮、老王幾家,沒說一定要抓住小偷,但默不吭聲的態度,也讓人明白怎麼回事。
嚴禁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回派出所召集人手,準備去找陳紅軍。
一家子關上門,趙秀華就開始數落:「你滿意了?鬧得一家子雞飛狗跳,明明沒多大的事,你非要把派出所的人給叫來?
是嫌我和你爸這張老臉不夠丟人是不是?
你就是個禍害,不把家裡人挨個禍害一遍,我看你是不甘心的!」
凌槐綠默不作聲開始收拾屋裡。
凌玉嬌也不高興:「爸,你咋給她那麼多錢?」
凌文海窩著一肚子火,沒回答凌玉嬌這個問題,而是問趙秀華:「陳紅軍偷了多少錢?」
趙秀華支吾道:「差....差不都兩千塊吧!」
凌文海一腳踹翻凳子,不料,踹到腳尖,疼的跳腳。
「兩千塊?」他一屁股坐沙發上揉腳尖:「趙秀華,我每個月的工資都給你,還有你自己的工資,存了十幾年,你就只有兩千塊?」
他是科級,八十年代以前,一個月95,加上各種津貼補助,一年下來,少說也有一千塊。
後來就陸續漲工資,83年,他一個月就漲到了159,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錢,一年下來差不多三千塊。
別說還有趙秀華的工資,雙職工家庭,一年收入可不少。
存了這麼多年,趙秀華說只有兩千塊,他沒法接受這個事。
趙秀華一下就哭開了:「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家裡幾個孩子,吃穿上學生病,那樣不得要錢?
死丫頭在鄉下,一年二百塊要給,公婆那頭也要給錢,你大哥大姐還時不時來打秋風,哪次走不是大包小包拎回去的?
這會兒沒錢,你就怨我,你充大頭給家裡人錢的時候,你咋不說?」
抹桌子的凌槐綠手一頓,看來,趙秀華私下裡,給陳紅軍兄妹的錢不少,不然家裡也不會就這麼點錢。
那也不對啊,趙秀華難不成,還能把收入一半給陳紅軍?
沒給的話,這錢是去哪兒了?
一家人吵吵鬧鬧到了半夜一點,趙秀華才收拾東西去公廁洗漱。
她剛脫了衣服,打算沖個澡。
昏暗的電燈泡突然閃了幾下,毫無徵兆的滅了,還沒等趙秀華反應過來,頭髮就被人狠狠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