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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困獸

2024-11-03 07:17:13 作者: 探花大人
  怎麼不敢呢?

  阿磐又不是病貓。

  她是這一撥新人同門裡成績最好的,不過因了兩回考驗都遇上了蕭延年,這才總被陸商說成是「無用廢物」。

  到底是不是廢物,到底是騾子是馬,今日索性拉出來溜溜。

  阿磐有心給陸商一個教訓,叫她知道阿磐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魏國大營不是千機門,在這裡,她的主人可不能為她做主。

  因而這一聲穿雲裂谷,喊得極大。

  巡守的魏人立時就往這廂看來,大聲喝問,「什麼人!」

  阿磐鉗住陸商,聲音愈發大了起來,「有刺客!」

  這下就不只是適才那數十人了,周遭所有聽見的魏人約莫幾十個,全都黑壓壓地挎刀疾疾奔來,「抓刺客!被讓他跑了!」

  陸商急了,刀鞘猛地一拔,發了瘋似的要去砍阿磐的手腕,極力往她腕間敲去,發了瘋似得將她甩開,「你瘋了!給我等著!」

  等著就等著,她已是賤命一條,成日於刀口求生,她怕等什麼?

  阿磐不怕陸商告訴蕭延年,在哪兒都得講理,蕭延年面前亦要講理。她不過是給陸商一個教訓,陸商呢?陸商哪回不是要她的命。

  她不但不怕陸商告她黑狀,她還要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稟明蕭延年,但看蕭延年到底要為誰做主。

  陸商發了瘋一樣地跑,魏人如捕獵一般紅了眼地追,追得陸商撞翻了戟架。

  踩倒了戟幡。

  絆歪了拒馬木。

  磕上了灶台。

  撞倒了刁斗。

  忽地一下竄起了火,那一身的磷粉立即使她著了起來。

  那一向囂張跋扈的毒婦駭白了臉色,被逼得棄了兜鍪,丟了盔甲,如碩鼠一般,就在魏國大營里爛額焦頭,抱頭鼠竄。

  瞭望台吹起號角,營中鼓聲四起,驚動了警戒部隊,也驚動了駐在兩翼的騎兵。

  往哪裡逃竄,哪裡就有魏人圍堵,越是慌不擇路,圍堵的魏人也就越多。

  那毒婦就似被圍殺的困獸,沒有屋角高牆供她飛檐走壁,素日那一身的本事使不出來,在魏人的刀槍斧鉞下打鬥了好幾回。

  阿磐遠遠地看見她衣袍帶血,簪子早不知什麼時候甩掉了,一頭的烏髮被劈斷了一大截,就那麼在奔逃中凌亂地散著。

  最後還是朝著追兵揚出了石灰粉,才好不容易衝出寨牆,奪了一匹行軍馬,總算撿了半條命,愈發狼狽地往大營外逃奔。

  (刁斗為青銅鑄造的行軍用具,晝炊飲食,夜擊持行,白天用它燒飯做菜,夜裡做打更的「柝」用,盛行於戰國、漢及魏晉時代;戟架為軍營中的武器架子,戟幡和垂旒均為戟架上的裝飾)

  就這一樁事,有人來問過她話,問起關於刺客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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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如,「認不認得刺客?」

  「可知刺客是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是刺客?」

  「刺客潛進營中幹什麼?」

  阿磐回話,真假各自摻半。

  諸如,「不認得刺客。」

  「但能聽出來刺客說的是中山話。」

  「我來的時候,那人正偷偷摸摸,要往王父的藥膳中下藥,自然是刺客了。」

  這一日營中鬧得雞飛狗跳,消息立時便傳進了中軍大帳。

  謝玄知道不是壞事,為辨明敵我,防止刺客混入或陣地偷襲,自這一日起,魏國大營的防守益發地緊了,若是不能應對當日口令暗號,擅自進營者就地斬殺。

  阿磐以為這樁事就這麼過去了,謝玄自己是不曾問過她隻言片語的。

  她該煮藥膳就煮藥膳,該進帳侍奉就進帳侍奉,陸商一時不敢再來,日子一天天地過,安安穩穩的,三平二滿,實在不錯。

  聽說魏惠王和長平侯的車駕就要到了,他們趕得很急,眼下至大營不過是一兩日的腳程了。

  受降邶郡的事到底由誰出面,是魏王父還是小惠王,成了不得不儘快做出決斷的問題了。

  那冷臉的老頭子崔先生又來過幾回,回回來中軍大帳,阿磐都遠遠地避開。


  若有時謝玄要她一旁侍奉酒菜,實在避不得了,也能聽上個幾句。

  崔老先生素來是不給她好臉的,然既拿謝玄沒什麼法子,便也當阿磐是空氣。

  從不正眼看,也當帳內沒有這麼個人。

  謝玄尊師重道,不願去駁崔老先生。因而崔老先生一來,總命人把姓周的大將軍請來。那姓周的大將軍名叫周褚人,就是當日追殺趙人,把阿磐當成戰利品獻給王父的那位。

  周褚人性子直,開口嗆,每每都要把崔老先生噎得乾瞪眼。

  崔老先生若說,「鳳玄,惠王早不是從前的小惠王了,成日有長平侯和武安君進宮攛掇,長進不少。這一回大張聲勢地來,早把消息傳到了列國,就是要列國看著魏國爭鬥,叫列國看著魏國權臣逼宮,把你放在柴火堆上,列國一點火星子都能把你燒了!」

  周褚人聞言登時吹鬍子瞪眼的,「誰敢燒?誰敢燒,我周褚人把他們的三軍都給碾成泥咯!」

  周褚人是謝玄座前大將,南征北伐確實厲害,也有叫囂碾碎三軍的資本,崔老先生沒什麼可駁的,只是連連搖頭嘆氣,道一聲,「魯莽,周將軍魯莽。」

  崔老先生若說,「邶郡投降是政治大事,誰上高壇受禮,諸國都派了使臣觀禮,車駕也都在路上,正往邶國趕來了。」

  周褚人便拍著腰間的大刀,「來呀!叫他們來!哪個不服,我周褚人就去打哪個!」

  崔老先生氣得閉眼,「老朽與王父說正事,周將軍少說幾句吧!」

  周褚人便坐下來喝幾口老酒,嘟囔上一句,「周某刀快拳頭硬,這就是正事。」

  崔老先生若說,「鳳玄,你久不在大梁,大梁形勢瞬息萬變,誰不覬覦你手裡的兵權?不說長平侯和武安君,就說先王留下來的幾位公子,這數月來亦是頻頻進宮,攛掇大王收了你的兵權!」

  周褚人聞言立時又毛髮倒豎,角觴重重地在案上一拍,把老酒全都濺了出來,「誰敢收?誰敢收,我周褚人把大梁王宮都給掀翻咯!」

  崔老先生長吁短氣,氣得捋胸,「魯莽,周將軍好生魯莽!」

  崔老先生若說,「鳳玄,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旁的我不憂心,只憂心你如今的身子。我勸你暫時停戰,你有鴻鵠之志,征伐不在一時。先回東壁將養,急什麼,你才二十五,養好了身子,什麼時候不能打?只要把兵權牢牢握在手裡,你能打到耆艾之年。」(《禮記》「五十曰艾,六十曰耆」,耆艾之年指的是五六十歲的年紀)

  謝玄的話一向不多,這時候才開了口,「魏武卒的要害在哪兒,孤不說,先生比我清楚。」

  阿磐心裡一動,列國聞之色變的魏武卒,也會有要害嗎?他的要害之處到底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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