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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這畜生嗜血

2024-11-03 07:17:05 作者: 探花大人
  那老者說完話便直起了身來,微微俯身,便就走了。

  原以為,人走了,也就沒什麼事了。

  今日的驚險不管怎樣,她總能想方設法地混過去。

  可老者甫一出帳,就聽得有犬吠聲一路迫近,聽起來愈發清晰地叫人心慌意亂。

  阿磐那顆將將落下的心復又揪了起來,揪了起來,就在半空一刻不停地懸著,晃著,驚心動魄著。

  人便惶惶伏在席上,一雙手握著,攥著、掐著,到底不敢動彈一下。

  片刻,那侍從牽著一條獵犬進帳,關伯昭忙問,「這是要幹什麼?莫要驚了主君!」

  那侍從一雙手拽著鎖鏈,朝著主座上的人俯首稟道,「稟王父,崔先生命老奴送一條獵犬,去替王父嘗一嘗那地上的藥湯。」

  那獵犬就在帳中狂吠,拽得那鎖鏈錚錚作響,每響一下,都叫人頭皮發麻,膽喪心驚。

  她不怕狗。

  南宮衛家也有一條這般狺狺吠叫的黃狗,雖不如今時這條兇悍,但亦是舞爪張牙。

  便是在雲姜家中,不也養過用以田獵的細犬嗎?

  (古人田獵帶細犬,早在《戰國策》中便有記載。《秦策》中載:「以秦卒之勇,車騎之多,以當諸侯。譬如馳韓盧而逐蹇兔也。」此處的「韓盧」便是出自韓國(今陝西韓城境內)的細犬)

  因而,如今帳中這一條齜牙咧嘴的獒犬並不足以使她畏懼,她畏懼的是地上那一灘鴆毒啊。

  侍從還在說著話,那獵犬嗅到異樣,已開始朝著湯藥極力掙去。

  她知道只要那獵犬舔上一口,須臾之間就能斃命。而她自己呢,她與這獵犬也必是前後腳的工夫,就能被人殺了,砍了,一劍刺了,一同去上那黃泉路。

  心念急轉間,已想出了下策。

  是,只有下策,沒有上策。

  那仍伏在地上的身子,仍抵住額頭的雙手,此時給了她十足的省便。素指就在那傷口上猛地一抓,片刻前才不怎麼往外淌下的血因了這一抓,又開始譁然往下淌去。

  那當真是鑽心入骨的疼吶!

  可疼在命面前,有什麼可怕的?

  在活命面前,疼絲毫也不足為慮。

  果然,那獵犬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調頭朝著阿磐猛烈地狂吠。

  阿磐驚恐地躲著獵犬,一雙眸子似受了驚的小鹿,就在獵犬的撲咬下,滿地倉皇地躲著,爬著,顫著聲一連串地叫著,「大人......大人.......」

  阿磐也不怕在王父跟前丟了臉,終究臉面這東西......

  唉,終歸在生死面前,臉面又算什麼呢?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到底與疼痛一樣,都是此刻不足為慮的東西。

  可叫著「大人」二字,卻不願求一聲「救命」。

  她在倉皇之間瞥了一眼地上的碎陶片,混著鴆毒的薑糖桂荏已被筵席吸了個飽,地上的湯汁漸漸少去,幾乎已經沒有了。

  獒犬兇悍,此時面目猙獰,全身皮毛炸起,梗著頭不要命地往前沖,一旁的將軍們亦是被驚得往後避開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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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於這慌亂之中喊了一聲,「這畜生嗜血!」

  是,這畜生嗜血。

  那侍從一鬆手,便朝著阿磐猛撲過來,毫不費力地將她撲在身下,兩隻強勁有力的前爪重重地踩著,一口尖厲的犬牙朝著她的脖頸就往上咬去。

  阿磐驚叫一聲,血色盡失,駭得閉緊眸子,滾下了淚來。

  她在萬念俱灰之間想著,也好,也好,便是被這獒犬咬斷了喉嚨,也好過叫謝玄知道那藥膳之中有殺人的鴆毒啊。

  總算不辜負他的去而復返,也不辜負他的覓跡尋蹤。

  她在獒犬口下靜待死亡。

  忽而聽聞一聲慘嚎,這慘嚎就在耳邊,踩在身上的兩隻有力的爪子乍然一松,噴濺了她一臉滾燙的血。

  睜開眸子時,那慘嚎化成了嗚咽,那獒犬也「哐當」一聲往一旁摔去。

  啊!

  一支羽箭穿透了那獒犬的喉管。

  凝神望去,主座上的人手持弩箭。

  目光沉沉,陰冷駭人。

  那側臉如刀削斧鑿,稜角極為分明,此時面色冷凝,薄唇微抿,一雙鳳目攝人心魄。

  看起來涼薄鋒銳,生冷得叫人難以靠近。

  哦,他不說話時,一向是看起來冷冷的,是世人口中狠厲的權臣模樣。

  那流玉十指輕扣扳機,又是一箭射中了獒犬的肚腹。

  獒犬嗚咽一聲,倒在一旁抽搐著,不需多久,就斷了氣息。

  阿磐慄慄危懼,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聽得有近衛一旁小聲說道,「收拾乾淨,過後再換蓆子。」

  有人應了,這便上來三人,一人將獒犬拖出了大帳,一人將血漬擦淨,把適才的碎瓦罐也都收拾了出去。

  殿內諸將見狀也都垂手抱拳退了出去,偌大個殿宇也只餘下阿磐與謝玄二人。

  主座上的人起身走來,那一雙緞履行至跟前,長長的古玉佩在他修長的腿畔微微晃動。

  就在她面前俯下身來,平和命道,「起來。」

  其中聽不出什麼情緒,亦辨不明什麼喜怒哀樂。

  阿磐驚顫著跪直了身子,不敢伸手抱住眼前的人,亦不敢在眼前的人面前求一點兒安慰。

  她沒有臉去向謝玄求安慰,適才的鴆毒便是她親自端進了大帳。

  因而哪兒來的臉?

  沒有臉。

  在那人眼中看見了自己半張臉都是血,舊的血已泛出了黑色,新的血還鮮艷欲滴,十分可怖。

  那人拈起帕子覆住了她額際的傷口,那隻方才還射殺了獒犬的手啊,此時舉動輕柔,他還溫和地問起話來,「疼不疼?」

  山是眉峰聚。

  水是眼波橫。

  阿磐仰頭沖他笑,「大人,奴不疼。」

  那人也笑,又問,「怕麼?」

  她說著違心的話,「奴不怕。」

  那修長白皙的手不嫌她袍上濺血,就那麼撫住了她驚顫的肩頭,「嘴硬。」

  阿磐心頭一酸,眼圈一紅,周身的血液都往胸口湧來,兜頭的內疚負罪鋪天蓋地地將她湮沒,湮沒,湮得覆了頂,也喘不過氣。

  一雙眸子支離破碎,眼淚驀然一下就決了堤。

  她心裡斥責自己,阿磐,你怎麼......

  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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