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本就受著傷,更何況她今日跪在這本就是為了演上這一出苦肉計,好叫林家人都不忍心怪罪她『好心辦壞事』。
這會兒被喬念甩了一巴掌,她自然是順勢就倒進了一旁的林夫人懷裡。
林夫人連忙抱住了林鳶,滿是心疼。
而喬念方才看似是軟弱無力地走了過來,可突然爆發的力道極大,這一巴掌直接甩得林鳶都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察覺到口中那一抹腥甜,林鳶索性就將其從雙唇中逼了出來。
眼看著林鳶竟然還吐了血,林侯爺當即上前來抓住了喬念的手臂,「念念,為父知道你是心疼你祖母,可鳶兒已是被你刺傷,你若再動手,只怕是會要了她的命啊!」
「她自願的。」喬念聲音淡淡,一顆心卻涌動著一股極其惡劣的情緒。
她就是想要了林鳶的命!
說話間,她卻是面露幾分不解問道,「她不就是來誠心認錯的嗎?」
誠心二字,她特意加重了音。
林鳶像是得了提醒一般,虛弱著開口,「姐姐,我,我知道錯了……」
聲音聽著,好似隨時都會死了一般。
那怎麼還沒死?
喬念一雙眸子越發陰沉,她冷漠地看著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那就繼續跪著吧!若你的誠心能感動上蒼,說不準祖母能熬過這一關。」
聞言,林鳶的臉色驟然一僵。
她都已經這樣虛弱了,竟還讓她跪著?
林燁背上的傷火辣辣的疼,當下卻也顧不得自己的傷,衝著喬念怒喝道,「喬念,你別過分了,鳶兒的傷這樣重……」
卻不想,喬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看都沒看林燁一眼,只盯著林鳶問道,「怎麼,林姑娘原來只是來做戲的嗎?」
「不是的,我是誠心來認錯的!」林鳶忙不迭地否認。
她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是來做戲的?
喬念早有所料,當下心頭也是一聲冷哼,「誠心就好。」
全然忽略了誠心後面的兩個字。
只見她轉身看向林侯爺,哭得紅腫的眼睛這會兒滿是血絲,只一眼,林侯爺便覺得心口一窒。
喬念方才哭得太厲害,這會兒實在沒力氣,以至於聲音都是輕輕的,緩緩的。
「難得林姑娘誠心為祖母祈禱,想必林侯爺也不願拂了林姑娘這份心。否則,祖母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林姑娘定是要懊悔終身,到時若是悔意洶湧,衝動之下要去尼姑庵出家,青燈古佛一輩子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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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是這般輕柔的語氣,竟是叫人當真信了幾分。
可話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她便又看向了林鳶。
那般森冷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誡林鳶,如若今日她不在這兒繼續跪著,那,她就有法子逼得她去尼姑庵出家!
是了,那個小乞丐!
那個小乞丐還在喬念的手裡!
林鳶的一雙瞳孔劇烈閃爍起來。
一想到那小乞丐會將自己害了人命的事大肆宣揚出去,她的一顆心便慌得厲害,以至於身上的傷好似都跟著疼得越發厲害了。
她戰戰兢兢地想著,就再聽一次的吧!
只要忍過去就好了,忍到祖母離世,忍到喬念與侯府徹底斷了聯繫,自然就不會再來纏著她不放了!
若非要恨,就恨今日老夫人竟是沒死成,平白叫她又要多受這些苦楚……
林鳶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也就越凶了,「是,爹,娘,阿兄,今日既然是我有錯在先,那我跪在這兒給祖母祈福也是應該,還請爹娘跟阿兄成全我吧!」
林夫人心疼得直掉淚,「可你眼下連跪都跪不住了……」
便是此刻,林鳶都還靠在她的懷裡!
這要是一直跪下去,怎麼行啊!
卻不想,喬念從懷中取出了一顆藥丸來,「這是府醫給的,能護氣血,林姑娘不會有事的。」
聞言,林鳶半信半疑地伸手接過,當著幾人的面就吃了下去。
便聽聽喬念問道,「如何?府醫這藥我從城西回來後也吃過,只覺得效果極好。」
聽到城西二字,在場幾人皆是心頭一驚。
腦海中免不得浮現出喬念當時回府的畫面。
想著她滿身是傷,渾身滴血的樣子,比起林鳶此刻,只重不輕。
所以這藥,效果當真是不錯的吧?
林鳶服下那藥丸後,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覺,可聽著喬念這番話,只能硬著頭皮點頭,「是,效果極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林夫人的懷裡退了出來,忍著胸前的傷痛重新跪好。
喬念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我這兒還有些,若是林姑娘受不住了就出聲。」說罷,便是轉身往屋裡走去。
她聲音輕,行得又慢,整個人好似隨時都會脫力一般。
也或許就是她這副隨時都要倒下的樣子,竟是叫人忘記了先前是她親手拿著長劍重傷了林鳶的。
林侯爺等人看著喬念的背影,心中不禁多了幾分酸楚。
卻聽蘇嬤嬤忽然揚了聲道,「小侯爺後背還有傷,抓緊去叫府醫看看!夫人您身子不好,也不能一直這樣哭,來人,扶夫人回去休息。還有侯爺您,老夫人這模樣,也不知還要幾日,今個兒是大小姐守著,等明日,總得您來守著吧?您若是不休息好,怕是撐不住啊!」
林鳶不由得一慌。
蘇嬤嬤只幾句話,竟是要將林家人都給支走了。
可,蘇嬤嬤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平素就能在府中說得上幾句話,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她句句又都是為了林家人好,林家人自然也都能聽進去。
丫鬟們上前扶著林夫人起身,林夫人憂心忡忡地看了已經進屋的喬念一眼,又看了跪在身旁的林鳶一眼,到底還是微微搖了搖頭,由著丫鬟扶著走了。
林燁背上疼得厲害,想著先前府醫說過林鳶的傷沒有大礙,眼下又吃了藥,那必然是不會有事,便是嘆息了一聲,也跟著走了。
眼見著林燁也走了,林侯爺重重沉了口氣,這才朝著不遠處的丫鬟招呼著,「照顧好二小姐。」說罷,方才離去。
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走後沒多久,凝霜便找了藉口,將院中的丫鬟都給叫走了。
偌大的院子,一時間竟只剩下了林鳶跟蘇嬤嬤。
時候已經不早了,暮色落下,一抹紅光打在林鳶的臉上,倒是照出幾分紅潤來,也照得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更紅了。
蘇嬤嬤冷眼看著林鳶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鼻尖一聲冷哼,轉身就回了屋裡。
喬念還跪坐在床邊,守著老夫人。
蘇嬤嬤瞧著心疼,忙倒了一杯熱茶上前,「大小姐,喝口水。」
喬念伸手接過,頗有些無力地淺淺飲下一口。
就聽著蘇嬤嬤嘆道,「大小姐還是太心善了,竟還想著給她餵藥吃!」
換做是當年的老夫人,林鳶這樣的,早不知丟到哪個角落自生自滅去了。
卻不想,喬念淡淡一笑,「我方才哭得氣不順,凝霜便問府醫拿了五顆給我,叮囑我一次服下。」
說話間,喬念便又將剩下的四顆拿了出來,交給了蘇嬤嬤,「嬤嬤一會兒若是見她有些跪不住了,就給她一顆,告訴她祖母前頭幾次發病就是被這藥丸子救回來的。」
能救回祖母的藥丸,藥效有多厲害,可想而知。
若是林鳶吃了藥還暈過去,必是要被人懷疑她是不是裝模作樣的。
她裝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捨得功虧一簣?
她一定會逼著自己繼續跪,一定不敢輕易暈過去。
她憑什麼能暈過去?
她就該一直跪在外頭。
跪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