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岩愣住了。
絕食?
吃泔水?
連日來,他一直在為父親的事奔波忙碌,偶爾空閒下來,他也會想她。
他知道,她定是很擔心,想著她或許會因為他父親的事兒吃不下,睡不好。
所以他馬不停蹄地就來了。
侯府的侍衛不讓他進去,他也不敢翻牆,就擔心自己貿然的舉動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可他從未想過,她竟然做出了這樣大的犧牲。
他原以為他爹之所以能被釋放,是因為他尋到的證據足夠有力。
可眼下他卻驚覺,他爹之所以被突然釋放,是因為她在絕食對抗,在吃泔水!
心口,仿若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撕裂一般。
荊岩從未如此刻這般恨自己。
恨自己無能,說好了要護著她,到頭來反倒讓她為了自己而被折磨到這個地步!
就在這時,林燁找到了機會,一下就掙開了荊岩的禁錮,對著荊岩的臉便是砰砰兩拳。
「就是因為你!你這個渾蛋!你憑什麼娶我妹妹!」
荊岩被打得踉蹌往後退了兩步,卻也回過了神來,猛地就朝著林燁沖了過來,碩大的拳頭毫不客氣地就往林燁的臉上招呼,「你們為什麼欺負她!她就算不是你們親生,也是你們養了十五年的女兒啊!」
林燁挨了幾拳,一下就吐了血,卻依舊不退讓,朝著荊岩揮拳,「若不是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也不會被折磨成這副模樣!」
荊岩沒躲,也不想躲。
他覺得自己挨的這幾拳是活該。
是他沒用的懲罰!
可,他也並不覺得林燁就比他好得到哪裡去。
當下回以重拳,冷聲喝道,「明明是你們在剝她的皮,喝她的血!」
林燁被打倒在地,掙扎著爬起,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口中湧出一口鮮血來,他往地上一吐,卻忽然覺得,心口那股子被挖空的痛,似乎好了不少。
侯府的侍衛得到消息,終於沖了出來,將荊岩團團圍住。
卻不料,林燁忽然厲聲一喝,「誰讓你們出來的,都滾回去!」
侍衛們一愣,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這才悻悻退回了府里。
林燁這才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嘴角一片青紫,眼眶也滲著血,極其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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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著荊岩的指責聲傳來,「你們都是吃人的猛獸,非要將她的骨頭都啃了才肯罷休!可是小侯爺,想當年你不是這樣的!想當年誰要是敢碰她一根頭髮,你都能與之拼命,為何如今卻要處處刁難她,你們是非要逼死了她才滿意嗎!」
他的聲音渾厚,卻因著那濃烈的憤怒而顯出幾分嘶啞。
林燁不禁挑眉看他,「怎麼,說的好似你就能為了她拼命一般。」
「我能!」荊岩毫不猶豫地應下,「我會用我的命護著她!」
聞言,林燁卻只是冷聲一笑,滿是譏諷。
他想著,荊岩連自己的爹都保不住,居然還妄想護著念念!
可這話,他到底是沒說。
他只是轉過身看向守門的侍衛,這才沉聲開口,「讓他進去。」
荊岩一驚。
就看到侍衛們應聲退至兩旁,他這才意識到是真的,心下大喜,忙是往府里奔去,倒也不忘道謝,「多謝小侯爺!」
看著荊岩奔入府中的背影,林燁不自覺地緊緊握了拳。
荊岩進了府就直奔著芳荷苑而去。
可,到底還是沒能見到喬念。
凝霜站在屋外,對著荊岩行了一禮,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荊副將的父親沒事就太好了,不過今日我家小姐已經歇息了,怕是不能見副將,還請副將改日再來吧!」
荊岩眉心低擰,忍不住問道,「她是不是,不願見我?」
凝霜的神色微微一僵,忙又道,「荊副將切勿多想,小姐這幾日都沒有休息好,方才聽到您的父親被放出來才放心睡去,奴婢實在不忍打擾。」
荊岩的心臟猛然一抽,忙是點頭,「是,不要打擾她,讓她好好睡一覺。那,那我明日再來……」
他說著,便往後退去
卻不想,凝霜急急就喚住了他,「荊副將!」
荊岩頓住了腳步,抬眸看她。
就見,凝霜嘴角雖然還是掛著笑,可那眉眼間分明是染著愁緒,「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荊副將的父親這幾日在牢中必定受了苦楚,您這幾日應該多陪陪家裡人,安撫老人家的心。等過幾日,我家小姐再去看您。」
過幾日,喬念自會去看他,所以,他不必再來了。
荊岩依舊連連點頭,他明白,他都明白的。
她絕食了幾日,如今定是虛弱得很,她是不願讓他瞧見自己的虛弱的模樣,怕他擔心,怕他自責,才會不願見他。
他都懂的。
只是,心口那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卻鋪天蓋地的襲來,以至於他的雙眼都忍不住泛出了血色。
他是真的恨自己沒用。
凝霜一眼就看出了荊岩的心思,忙是開了口,「荊副將,小姐心裡是有你的。」
聞言,荊岩一愣,可好似除卻點頭之外,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只一個勁地應著,「我知道,我知道……」
見狀,凝霜也不知說什麼才好,便只能欠身行了一禮,轉身回了屋去。
屋內,喬念正趴在床沿。
她剛剛又吐了。
幾日不曾吃過東西,肚裡空空如也,這第一口吃下的卻是泔水,她的腸胃終於還是受不了,全吐了出來。
好在府醫給了藥,說是讓她吐乾淨了再喝下就好。
這會兒凝霜進來,看著喬念吐得滿目猩紅的樣子,心疼得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小姐,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喬念微微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府醫留下的藥。
凝霜忙是端了來,餵給喬念喝。
溫熱的藥汁一點點流入腸胃之中,還真是讓她好受了不少。
她將那藥盡數飲下後,方才長舒了一口氣,靠在床頭,有氣無力地問道,「荊岩走了?」
凝霜皺著眉,微微點了點頭,「應該是走了。」說著,又是滿臉不解,「奴婢瞧著荊副將挺傷心的,小姐為何不願見他?」
喬念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卻已是沒有力氣再開口。
這件事因她而起,由她來解決是最合適不過的。
可若是荊岩見到她如今這副樣子,必定會傷心,難過,自責……
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她不想讓他難受。
凝霜也沒再說話,她只是替喬念掩好了被子,想讓喬念好好休息。
可回想著荊岩方才的眼神,她心中也隱隱有些擔憂起來。
荊副將,會不會就這樣退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