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買不起,是輪不到她。
姜家過節過年做點什麼好吃的,都會放在大哥小弟和爹面前,爹疼娘,會分娘一些,姜杏嘴甜,能從娘碗裡分出一些。
只有她,每次試探的想伸出筷子加點帶肉湯肉味兒的土豆,她爹姜大山都會適時開口。
「女娃娃筷子拿的遠嫁得遠。」
狗屁!
分明是把她安排在離肉最遠的地方,讓她筷子使短點,別和家裡人去搶。
姜棗喝了口汽水,桔子味兒很濃,甜甜的,好喝得讓她眯起眼睛:「你其實可以對我沒那麼好的,我在家裡不受寵,你稍微對我好一點,我多會很開心。」
走在路上,蕭水生每次都會沿著路邊走,怕行人或者自行車剮蹭到姜棗。
他聞言,眼裡閃過心疼。
「棗兒,沒人疼你,不是你不配被人疼。」
姜棗腦袋發空了一瞬間。
分明是句很溫和的話,在她耳朵旁邊傳來震天響聲。
蕭水生:「等以後我們結婚,我們即將組成我們的小家,小家裡只有你和我,父母有彼此,孩子也會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只有我和棗兒,是不可分開的存在。」
「我的錢,和我的心,都是棗兒的。」
「棗兒不需要和人任何人搶。」
姜棗喝了口汽水別過頭,旁邊是寫著標語的白牆。
『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建設!』
『三線建設要抓緊!』
她把眼中的淚水憋回去,又喝了口汽水。
沒結婚前的男女不宜在一起待太久,蕭水生陪她轉了轉,帶她去國營飯店點了兩葷一素,吃完飯就把她送回去:「工作的事情,需要我去你家說嗎?」
盛夏悶熱,姜棗白淨細膩的皮膚溢出一層細細的汗,整個人像春風細雨中的初荷。
她搖搖頭:「不用,家裡的事情我自己弄處理好的。」
蕭水生莞爾:「聽你的。」
「走吧。」
從國營飯店回姜家的路不算很遠,步行十幾分鐘,悶熱的風在狹窄的巷子裡穿梭,黃泥土牆坯上斑駁著陽光。
走在胡同里,能聽到院子裡的嘈雜聲。
有刷碗鬥嘴的,孩子困著不想睡覺:「我想吃冰棍,吃冰棍我就睡!」
孩子娘:「吃什麼吃?我看你像個冰棍,不睡覺我就打你屁股。」
到了姜家門前,蕭水生停下腳步:「回去吧。」
姜棗揮揮手,轉身回家。
等姜棗關上大院門,蕭水生才離開。
姜棗進屋,東屋響起腳步聲,劉春花趿拉著烏布鞋,撩開門帘子:「布呢?」
姜棗早上把戶口本拿走,說是去買瑕疵布。
副食品商店的確有批布,早上七點賣,每人供應二尺,多了不賣,昨個兒王艷姐特意來告訴她的。
姜棗嘆了口氣:「我去了沒搶到,烏泱泱一群人,我鞋子好懸沒叫她們踢飛了。」
情況的確是這樣,家裡若是沒有供銷社,副食品商店的親戚朋友,有好東西你都不知道信,有些人為了買到好的米肉,一大早就去排隊,搶起來也是毫無人性的。
媳婦兒和老婆婆若是分家,在發票和工資的這天去排隊買菜,搶起來都能扒拉兩下。
誰若是買得多,肉上面一定要蓋帘子,不然被人瞧見,肯定要纏著你分買半斤去。
也不怪大家搶,家家戶戶都等著米下鍋,孩子饞了大半月的肉,再不吃肉做夢能把舌頭吞下去。
「大娘你可別聽我二姐騙人,我舅舅說我二姐去鋼鐵廠偷偷考試,我今天路過食品廠,還看到她錄取名字貼在紙上呢!」
姜珊從劉春花身後走出來。
在監獄裡蹲幾天,她瘦了幾斤,因為上火生氣,嘴角起了好幾個火癤子,疼得她說話時皺緊眉頭。
馮苗心疼閨女蹲監獄,為了哄她,給她買了一件黃色的布拉吉裙子,姜珊穿著新裙子,面對姜棗時稍微找回點自尊。
她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二姐根本沒去買布,偷偷跑去食品廠報導。」
「偷偷找工作不和家裡說,是不是根本沒打算把工作給姜軍哥?」
姜棗敢陰她,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她就是要把姜棗的工作攪黃,讓她從天上狠狠摔下來,疼死她。
姜珊怨毒地看著姜棗。
劉春花很在意這件事。
姜軍最近吵得厲害,姜棗敢偷偷在背後找到工作不給姜軍,她可不會輕饒。
姜棗杏眸黑白分明,沒有絲毫害怕:「我沒買到布就去找蕭水生,可巧,他給我找了份工作帶我去報名。」
「我也爭氣直接就通過考試了,娘,我也想把工作給小弟,但是……」
她示意劉春花過來:「娘有些話我得私底下和你說。」
在劉春花眼裡,家裡四個孩子姜棗是最好糊弄的,二十來年姜棗都是溫吞性子,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在家裡受委屈不需要管,她自己慢慢就好了。
時間久,印象比較固定,劉春花又怎麼知道眼前的姜棗已經不是以前的姜棗了。
還以為是那個不吭不響的姜老三呢。
劉春花走過來,姜棗拉著她背過身小聲耳語:「但那是蕭水生給我找的工作,我現在給我小弟也不太好。」
「本來蕭家人就不太喜歡我,我婚前就把工作給我小弟……蕭家人咋看我啊?」
姜棗愁著臉繼續忽悠:「我尋思先把工作掐在我的手裡,等我倆結婚,我要麼把食品廠的工作給小弟,要麼讓小弟以家屬工的身份進食品廠,那時候我大小我男人也是個教授,是高級職工,他們肯定要給我這個面子。」
劉春花覺得此話有理。
她老家生產隊有個老姑娘沒嫁出去,就因為彩禮要太高黃了好幾樁婚事。
「你說的在理,但為啥瞞我?」
姜棗:「我也沒想瞞你,事情比較突然。你別別信姜珊的挑撥,她看不得咱們家團結一致,擰成一股繩,她就想做蛀蟲,在我婚事兒上鑽好多眼,好壞了我的婚事她自己嫁進蕭家。」
姜珊聽不到他們具體談話內容,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說我啥呢?」
劉春花恍然大悟,拍了下溜光的腦門:「是娘錯怪你,是娘想的少了。」
姜棗裝得老實:「沒事兒的娘,我都是你生的,你錯怪我也不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