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太子府的後門打開。
一身暗灰色衣服小廝探出頭,借著手中燈籠略有些朦朧的光看著外面。
「你們是誰?來做什麼?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我等奉命前來,有事面見你們太子,速速去稟報。」
聽著這明顯不屬於大周的口音,小廝瞬間警覺起來。
「你們不是大周人士!你們是誰?」
「你一個下人,問這麼多做什麼?趕緊去找你家太子。」
小廝面上表情變換,最終還是關上了門,迅速往前院跑。
剛跑到院門口,就被兩個腰帶橫刀的侍衛攔住了。
「站住!無召不得進去。」
小廝面露著急,「勞煩二位大哥,通知一聲長史,就說小的有要事回稟。」
「等著!」
侍衛轉身進了院子。
不多時,領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孫長史。」小廝趕忙上前行禮,悄悄將事情說了,聲音壓得極低,不敢讓其他人聽見。
孫長史聽完,眼中暗芒閃爍,還不忘了安撫小廝,「你做得不錯,在這裡等著,我這就進去回稟。」
「是!」
孫長史進去的快,出來的也很快。
和之前比起來,此時孫長史的神色更為慌張。
走到小廝身邊時也沒有停,只催促道,「帶路。」
「是。」
小廝不敢耽擱,小跑著到了孫長史前面,領著他去了後門。
後門再次打開,孫長史的目光迅速地掃過外面的眾人,對著為首之人招了招手,「進來吧,有什麼事情進來再說。」
那人卻沒動,用有些怪異的腔調道,「為什麼只讓我一個人進去?」
孫長史冷眼看了過去,「我家主子願意見你,你不要不識好歹。若不聽話,慢走不送。」
此言一出,孫長史身上也多了些駭人的氣勢。
畢竟是整日跟在太子身邊的人,平時笑呵呵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一冷下臉來,無端的讓人覺得害怕。
外面安靜了片刻,那為首之人恨恨開了口,「好,我跟你進去。」
「那就走吧!」
離開之前,孫長史對小廝道,「在這裡守著。」
小廝趕忙答應,「是。」
孫長史帶著人在園中穿行,濃郁的夜色,幾乎將兩個人的身形包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連進前院的時候,走的都不是正門,而是別人都不知道的隱秘的偏門。
「在自己府中,還要修建這種隱秘的偏門,看來你們的太子,平日裡沒少做虧心事。」
孫長史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
在他轉身的一剎,手中不多了一把鋒利的短刀,直接抵在了說話之人的脖子上。
孫長史的眼神陰鷙,聲音幾乎清不可聞,卻又滿是殺意。
「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這就殺了你。」
「你不敢!我乃——」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脖子上的刀子又割得深了一些。
疼痛感襲來的同時,還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脖子往下滑落。
孫長史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你現在說,我是敢還是不敢。」
見對方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孫長史冷哼一聲收回了刀,重新站直了身體。
「這裡可不是突厥,說話做事之前,想清楚了。
不然,我怕你事情沒辦成,倒是把命丟在這裡了。
跟上!」
孫長史轉身就走。
那人不敢有任何的猶豫,立即跟了上去。
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他卻不敢有任何的遲疑。
之前是他大意了,之後絕對不會了。
一盞茶之後,孫長史領著他走進了書房。
書房裡墊著許許多多的燈燭,光影時不時晃動。
長長的書桌後面,坐著一個身材瘦弱面色有些蒼白的男子。
他穿著看似簡單,都在行動間都閃著光,顯然都是金絲銀線繡制而成,全都價值不菲。
他的手中拿著一支筆,正在認真的寫字,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屋內有人到來。
孫長史垂手侍立,靜靜等待,並不敢出聲打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終於放下了筆,將寫滿了字的紙拿了起來,認真地端詳。
下一刻,直接扔進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舌瞬間將整張紙吞沒,燒成了灰燼。
「說吧,什麼事兒。」
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遠處傳來,可人明明就在面前。
忽必成皺了皺眉,這太子怎麼如此故弄玄虛?
心中冒出了這麼想法,但很快就被他給壓了下去。
忽必成深吸一口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這才開口,「這就是太子的待客之道嗎?」
太子李君誠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客?誰是客?孫長史,這屋裡,有客人嗎?」
孫長史姿態恭敬,老老實實回答,「回太子殿下,這屋內並沒有客人。」
忽必成聽到兩人的對話,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太子這是什麼意思?我家大人讓我千里迢迢來到長安,是來和太子談合作的,太子這個態度,是沒將我家大人放在眼裡嗎?」
太子點頭,「的確不曾。」
屋內瞬間寂靜。
片刻之後,忽必成沉重的呼吸聲響了起來。
他已經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了。
就來之前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在這一刻,也再次裂開,鮮血從中緩緩流出。
忽必成惱怒異常,「既然太子如此不尊重我們,那合作的事情就此做罷,我先走了。」
他說罷轉身就要走,但被孫長史用刀攔了下來。
「站住!」孫長史笑容冷厲,「你以為,這裡是你想來就來,先走就能走的地方嗎?」
太子姿態悠閒地靠在了椅子上,「走也可以,頭留下。」
「是!」
孫長史答應一聲,同時手腕翻轉,就要將忽必成的頭給割下來。
忽必成被嚇了一跳,連連向後閃躲。
只是他來的時候並沒有帶武器,此時只能閃躲避讓,卻沒有辦法正面對抗。
眼看著節節敗退,孫長史的刀要再一次割到他的脖子時,太子開口了。
「好了,孫長史。」
孫長史立即停了下來,收了刀,站回了原處。
此時的孫長史身材清瘦,姿態恭敬,表情溫和,手中也沒刀。
整個看起來,像是一個瘦弱的文官,和剛剛拿著短刀要把人頭給割下來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看著孫長史這個樣子,忽必成突然想起來之前,大人曾經叮囑過他,太子不是一般人,太子身邊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一定要小心應對。
之前他還沒當成一回事兒,現在看來,是他大意了。
太子笑呵呵的,「剛剛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怎麼還把你嚇到了?別害怕,本太子愛民如子,不會真的留下你的頭的。
你說你家大人讓你來跟本太子談合作,是要談什麼合作?」
忽必成咽了咽口水,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將話在腦中過了好幾遍之後,這才謹慎開口。
「我家大人是忽魯努兒,他讓我來找太子殿下,是想跟太子殿下說,宸王現在有神女相助,怕是不日就要回長安了。」
太子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一瞬,「神女?什麼神女?你們突厥的人,竟然也閒心這種無稽之談嗎?」
忽必成聽到這話,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看來太子久居長安,對庭州和西州的事情,了解得不太清楚啊!」
不等太子說什麼,忽必成就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看到這一幕,孫長史瞬間警覺起來。
「你要幹什麼?」
忽必成在手中圓柱樣式的東西上按了一下。
隨著咔吧一聲,光亮了起來。
強烈的光,比屋子裡所有的燭光加起來都要亮。
孫長史眉頭緊皺,防備姿態不減。
太子眼中多了一抹探究,「這是什麼?」
「這是神女給的東西,名叫手電筒,只需要打開開關,就能亮,裡面不需要裝蠟燭,不需要裝煤油。只需要在白天的時候,多曬曬太陽。」
「怎麼可能!」孫長史目瞪口呆,下意識地開口,「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忽必成笑了,「世上原本是沒有這樣的東西的,這是神女賜下來的東西。」
孫長史眼神複雜,朝著太子看了過去,「太子殿下......」
太子眼睛眯了眯,「你說有神女,那你說說具體的情況。」
他不是沒聽說過神女的名頭,畢竟那大名鼎鼎的水泥,就是神女弄出來的。
正是因為有了那些水泥,皖州才沒發生水災。
可庭州和西州,卻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給淹沒了。
堂堂神女,竟然連下雨都無法阻止,還讓兩州被淹了,能有什麼本事?
估計也是李君衍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放出來的噱頭而已。
他原本已經不將神女和李君衍當一回事了。
可看著這手電筒,又不得不重視起來。
忽必成馬上站直了一些,臉上的多了些自得的表情,一樁樁一件件,將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整個房間裡,只有忽必成一個人的聲音在迴響。
但隨著他的講述,太子和孫長史的表情都逐漸凝重。
在忽必成說完好一會兒,太子才緩緩開口,「這麼說,你們已經跟宸王簽訂了合約?那還來找本太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