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吾日三省他身

2024-11-12 00:30:27 作者: 夏千鯉
  蘇見月本就炸了毛。

  現在更是張牙舞爪,直接將蕭玉祁撲倒在地。

  「你……你你你,無恥!」

  蕭玉祁用雙手扶住蘇見月的纖腰,生怕她磕著碰著。

  「月兒!」

  他嗓音低啞。

  「你穿這衣服,莫不是在防我?」

  蘇見月忽然就不動了。

  「沒……沒有的事兒!」

  蘇見月扯著衣領,將蕭玉祁拉著坐了起來。

  並且小心翼翼地,撣平了被她扯皺的衣服。

  「我就是忽然想穿這個衣服了,跟你沒關係,真的。」

  蕭玉祁忽然收緊了手。

  蘇見月像是一個綿軟的大號草莓熊娃娃,被他緊緊地抱住。

  低落的情緒一瞬間翻湧。

  今天一天,實在是太過於漫長。

  直到這時。

  他才能肆意地流露出脆弱。

  「月兒,別動,讓我抱抱。」

  即便他是皇帝。

  可他,也只是人。

  沉悶的嗓音中透露著濃濃的疲憊。

  蘇見月的心,一陣陣的發疼。

  

  她變成了一隻合格的布偶娃娃,任由蕭玉祁抱著。

  蘇見月是真的心疼這位,只有二十一歲的少年。

  他承受了太多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人,不應該承受的東西。

  若他不是皇帝。

  若他只生於尋常百姓家。

  他應當會比現在,輕鬆肆意許多吧?

  蘇見月這般想著。

  一雙毛茸茸的手臂順著蕭玉祁的脖子,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摸著他骨骼分明的背脊。

  「今日,我處決了許多人,那些人臨死前,無不用著憎恨的眼神望著我,他們詛咒我,死後必下十八層地獄。」

  他的聲音緩緩響起。

  淡然如水。

  平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強逼著所有人去看,我逼著他們,將每一個人的死狀看得一清二楚,連眼睛都不能眨一下,我要他們牢牢記住今天,我要讓他們從此以後,再見到我時,心中帶著懼怕,不敢再如從前那般,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他聽到了無盡的謾罵。

  罵他殘暴嗜血,罵他不義不仁。

  罵他天性暴虐,有君如此,乃天虞之大不幸。

  他不在乎那些說辭。

  因為,他對那些人,沒有感情。

  只有厭惡。

  可,恍惚間。

  他想起了父皇臨終時,那張灰白的臉,和蠕動的唇。

  「其實,他們說得沒錯,父皇就是被我氣死的。」

  蕭玉祁緊閉雙眼,抱住蘇見月的雙臂,再次收緊。

  「他對我說,母后賢良淑德,淡然一生,叫我日後善待於她,護她平安終老。」

  「他說,皇叔攝政,可保我坐穩江山,叫我凡事多與他商議。」

  「他說,魏相一片赤膽忠心,徐家勢力強大,我應當依附。」

  「他說了許多,都是在說別人,從頭至尾,他都未曾提及我的母妃。」

  那個,被他辜負,在深宮中,葬送了一聲的絕美女子。

  「直到閉眼,他都未曾覺得,虧欠我與母妃。」

  他只想要他的一句道歉。

  「你知道嗎,但凡他能想起半點,有關於我母妃的點滴,我都會原諒他。」

  可他沒有。

  「所以,我告訴他,他選定的那位,賢良淑德的皇后,才是太子案母后真正的推手,我告訴他,被他無比新任著的皇弟,不僅覬覦他的皇后,還覬覦他的江山。」

  「月兒,你知道嗎?即便他選了我做皇帝,他的心中,依舊沒有我。」


  選他。

  只是無奈之舉。

  那是因為,除了他之外,他再沒有更好的選擇。

  蕭玉祁是見過先帝曾經,如何為蕭玉岑步步為營,搭橋鋪路,只為了蕭玉岑能夠坐穩太子之位,受百官信服,被百姓稱頌。

  他會為蕭玉岑,選擇對他最有裨益的魏相之女魏輕蕪為太子妃的人選。

  他會提攜司徒家,讓蕭玉岑的舅家更加顯貴,錦上添花。

  在明知道,先皇后害死了他母妃,殘害皇嗣,為了蕭玉岑的皇權之路,他毫無原則地偏袒,包庇。

  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是可以成為一名好丈夫,好父親的。

  但,他好的對象,從不是他與母妃。

  「我也會恨,真的會恨!」

  他開始顫抖。

  他不願意沉浸在往事中難以自拔。

  然。

  午夜夢回。

  他始終會夢見父皇臨終前,那張灰白的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和掙扎著想要起身,去找那對姦夫淫婦算帳,卻無能為力地挫敗。

  「蕭玉祁,忘了那些,朝前看,往前走。」

  蘇見月溫柔的聲音,如同一劑安神藥。

  讓蕭玉祁變得平靜。

  勒得她喘不過氣的手,鬆了松。

  蘇見月跪坐在他的身前。

  用一雙手,捧住蕭玉祁的臉。

  「從前的記憶,不應該成為束縛住你的網,它們應該成為你堅硬的外殼,堅不可摧的盔甲,讓你刀槍不入,強大到,誰也無法撼動你地位的保護傘。」

  「你的母妃,一定不想要你永遠都活在仇恨里,身為母親,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孩子,能夠快樂如山泉,肆意似驕陽。」

  「會嗎?」

  蕭玉祁迷茫開口。

  「她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不會。」

  蘇見月斬釘截鐵的開口。

  「她會毫無保留的相信你,你所作的每一件事,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你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有非殺不可的必要。」

  「人心本就是偏的,我永遠偏向你。」

  黝黑的瞳孔中迸發出神采。

  蕭玉祁終於笑了。

  蘇見月語重心長地說道:「是不是太后跟你說什麼了?」

  她微微皺眉,「你怎麼能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懷疑你自己呢?」

  「我跟你說,別人罵你,那是別人無聊,別人怕你,那是因為你足夠優秀,別人不喜歡你,那是別人沒有眼光,別人欺負你,那是別人狗膽包天,你就應該創死他們,你懂嗎?」

  「一切跟你不合拍的人,都克你,拒絕內耗,你會發現,人生快樂很多。」

  蘇見月說得頭頭是道。

  「遇事兒多在別人身上找找原因,只要甩鍋甩得快,煩惱肯定追不上你,你曉得哇?」

  蕭玉祁:「……」

  嘶!

  他只學過見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見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

  吾日三省他身?

  這一套歪理,他還真是有一回聽說。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這麼一想。

  他真的豁然開朗。

  他為何要去讓一些本就與他站在對立面的人,去喜歡他呢?

  他又不是金山,也不是銀礦。

  哪裡就能做到人人都喜歡?

  「你說得對,我何必要為那些陌路人傷懷?只要月兒偏向我這邊,那邊夠了!」

  他抓住蘇見月的手,低頭,吻了吻她軟嫩的指尖。

  蘇見月縮回了手。

  有些不好意思。

  「睡……睡覺,我真的困了!」

  她爬到床上,拉過被子,睡得像個乖寶寶。


  蕭玉祁緊隨其後,抱著她一起睡。

  蘇見月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

  蕭玉祁的聲音幽幽響起。

  「月兒,你可否換身衣服再睡?」

  蘇見月搖頭。

  「不可。」

  「我保證,我什麼也不做,只規規矩矩,同你睡覺。」

  蘇見月再次搖頭。

  「不信。」

  蕭玉祁:「……」

  這日子……沒法過了!

  蘇見月將拉鏈重新拉回了頭頂。

  樂開了花。

  蘇見月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她摸索著手機,閉著眼睛接聽。

  「你好,哪位?」

  「蘇見月!」

  男人的低吼,將蘇見月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蕭玉祁早就離開。

  房間內空無一人。

  蘇見月猛地睜眼,看見了一串沒有備註姓名的號碼。

  她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蘇雲天的手機號。

  「你媽把公司的股份全部轉給你了?」

  那邊的語氣明顯不善。

  被攪了清夢的蘇見月,也有些不耐煩。

  「有事兒就說。」

  蘇雲天命令道:「給你一個小時,帶著你所有的證件,來蘇公館。」

  「大清八早的就開始發瘋?睡不著?心煩氣躁?你更年期了?」

  「你少在這裡跟我東拉西扯。」

  蘇雲天怒吼:「今天,你要是敢不來……」

  啪!

  蘇見月掛斷了電話。

  蒙頭,繼續睡。

  睡了半天。

  好氣。

  根本睡不著。

  蘇見月確實拿到了文景蘭名下的所有股份。

  文景蘭是鐵了心,要跟蘇雲天離婚。

  她將她名下所有,屬於夫妻共同財產的股份、基金、商鋪和房產,全部過戶到了蘇見月的名下。

  那是一筆驚人的數字。

  所以,蘇見月現在,可以整個雲城的房子隨便挑,隨便買。

  不需要被卡驗資。

  但是,她答應了文景蘭。

  在蘇雲天知道這件事情之前,她一定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文景蘭是一個很感性的女人。

  她從來都不在乎蘇雲天究竟是不是豪門。

  她是一個,對愛的渴望,比金錢更大的人。

  當她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會毫無保留地只愛她,將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到那一個人的身上。

  這樣的人,往往有著很嚴重的情感潔癖。

  她的愛,和她需要的愛,都是摻不得半點雜質的。

  所以,她無法接受蘇雲天出軌的這件事情。

  對於一個有著情感潔癖的人來說。

  蘇雲天在即將犯錯的那一瞬。

  就被文景蘭徹底判處了死刑。

  蘇見月知道。

  文景蘭之所以會將所有的共同財產全部過戶給她。

  除了對她的彌補之外。

  更多的,其實是對蘇雲天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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