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梨自認自己還是露出了很多破綻的,畢竟她沒設想過元靳能活著回來,在回到侯府後也沒有派人去找他,反而派人去斬草除根。
但是元靳對她的態度卻讓她有些意外。
「與大小姐無關。元靳一條賤命死不足惜,那日不慎落入山崖讓大小姐受到驚嚇了,還勞大小姐為我擔心,是元靳之過。」
元靳此刻對沈綰梨愧疚更深了幾分,聲音也不似從前那般冷淡,而是軟和了許多。
明明一開始就是他有意利用,墜落山崖也是他不小心,失蹤多日更是他處心積慮,可沈綰梨卻將一切歸咎於自己。她真是個善良的傻姑娘。
沈綰梨:「質子殿下別這麼說。」
她可沒為他擔心,甚至以為他死了還開心了好幾天。
「你等我一下。」
元靳回到剛才他出現的地方,從灌木叢中拿出來了一隻用藤蔓緊緊綁住的白兔。
「大小姐雖回府不久,但元靳卻承蒙你的照顧,無以回報。這隻野兔是我在山間偶然獵得,便贈與大小姐,希望你能喜歡。」
白兔渾身毛茸茸的,像個雪團,睜著雙紅寶石般的大眼睛,警惕害怕地看著四周。
元靳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覺得像極了沈綰梨紅了眼眶的模樣。
「多謝質子,我很喜歡。」
沈綰梨將白兔抱在懷裡,輕撫著雪白毛髮,觸手溫軟。她不由想起前世與師父同住山中清修之時,師父做的麻辣兔頭尤為好吃。
折月忙完手頭上的事情過來,就看到了沈綰梨懷裡抱著的白兔,驚訝道:「哪來的的白兔,好生叫人憐愛。大小姐,奴婢去後廚要些菜葉子來餵它吧,就養在我們閬華苑嗎?」
沈綰梨:「拿去後廚吧。」
折月:「後廚的菜葉子是多些,養在那也方便……」
沈綰梨斟酌了下:「要紅燒的。」
折月:?!
元靳:?
起初,折月還覺得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它。
後來,晚膳的時候,折月含淚吃下兩大碗,覺得兔兔那麼可愛,紅燒也很香。
沈綰梨給元靳送藥的時候,也順帶給他帶了一碗紅燒兔肉。
「元靳,該吃藥了。吃完藥嘗嘗你帶回來的兔子。」
元靳盯著那碗兔肉沉默片刻,「沈大小姐喜歡吃兔肉?」
沈綰梨漫不經心:「從前住在南村,柳氏知道我不是親生的,苛待於我,吃食上從無半點葷腥,我上山砍柴若能獵得野兔,在山中小火炙烤,便已是十足的美味。」
折月聽著直抹眼淚:「大小姐真是受苦了,從前過的日子竟是還不如奴婢。」
元靳本來見沈綰梨將他送的兔子煮了吃還有些悶悶不樂,但此刻卻有些自責讓她想起從前那些不開心的往事。
難怪她總可憐他幫他,原是同病相憐。他們都有著金尊玉貴的身份,本該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卻被迫吃盡了苦頭。
他向來情緒涼薄的雙眸,在看著面前垂眸的少女時,帶上了些許心疼,「大小姐若喜歡,日後若有機會,我還為你獵來野兔。」
「嗯。」
沈綰梨垂眸看著端放在面前的那碗黑漆漆湯藥。
這藥是她讓折月按照張太醫給的方子抓的,但是,熬藥的時候卻自己悄悄摻進去了些旁的藥材。這碗藥明面上能調養元靳的身體,但卻會暗中積累毒性,日久天長,病入膏肓,只需一年時間,便能讓他油盡燈枯!
「質子,藥涼了,快些喝藥吧。」
沈綰梨將白瓷藥碗端起來,對元靳笑得溫柔。
元靳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燕國太醫開的藥,出於戒心,他自是不願喝的。
他本想等沈綰梨走後把藥倒掉,但此刻見沈綰梨如此目光殷切溫柔地看著自己,卻又不忍心叫她失望,於是面不改色地端過瓷碗,將黑漆漆的湯藥一口喝了乾淨。
沈綰梨生怕他悄悄吐掉,又給他夾了塊紅燒兔肉到嘴邊。
元靳微怔,只覺入口軟爛香甜,瞬間驅散了口中湯藥留下的苦澀。
他耳根微微發燙,覺得沈綰梨過於熱情了些。
……
春風漸暖,花落葉密,曉來雨過便是綠肥紅瘦。
如今謝芳林頭疾治癒,沈老夫人也將管家大權交還給了她。
謝芳林直接調整了府中主子們的吃穿用度,最明顯的便是,送去閬華苑的布料首飾比往常多了,而且都是讓沈綰梨先挑走心儀的,再分發給旁人。
而她更是直接將沈念嬌的吃穿用度,由原來高門當中嫡女的用度和例銀,調成了庶女的,就連芸煙閣中的丫鬟都裁減了過半。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沈念嬌從前習慣了大手大腳,便是打賞下人都是一次幾兩碎銀,外出與京中閨秀們往來更是出手闊綽,如今只覺得處處捉襟見肘。
她知道謝芳林不喜她,處處針對她,所以便告到了鶴壽堂老夫人面前。
趁著今日一家人圍坐在鶴壽堂內陪老夫人用早膳,沈念嬌故意伸手夾對面沈綰梨面前的菜,這時,就聽到腋下的布料「咔嚓」一聲,竟是裂開了。
這聲音原本並不大,但沈念嬌卻故意驚訝地「啊」了聲,還將裂開的緞麵攤開細看,惋惜地道:「這還是母親前兩日送來的成衣,沒想到這布料竟輕輕一扯就壞了。母親可是多年未掌家,被底下的人以次充好給騙了?」
眾人紛紛看向了謝芳林。
沈老夫人也是皺眉,也有些懷疑起謝芳林掌家能力。這般低端的錯誤,不應該啊。
謝芳林不悅地放下了筷子,「沈念嬌,你自個吃胖了撐裂了衣服,怎還怪起了衣服?」
沈念嬌低頭抿唇不語,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母親莫要生氣,我,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羨慕綰梨姐姐,能日日穿著今春新制的春衫出門,我只是怕春日宴上出醜被人嘲笑,傷了侯府體面。」
沈念嬌身後的丫鬟青蕪更是氣憤地道:「夫人,您也太偏心了。從前老夫人掌家,每個季度都給二小姐添十套新衣,但你給閬華苑送去了二十套,卻只給我們小姐送了五套,還是這般材質……」
沈念嬌厲聲打斷,「青蕪,莫要多嘴。」
【嗤,等丫鬟把你想說的說完了,才說莫要多嘴?沈念嬌倒是把讓丫鬟出頭,自己裝可憐這套,學得爐火純青。分明就是她想要在祖母面前告狀,指責娘親故意在用度上短了她的。呵,母親只是不像從前祖母管家時那般格外優待她罷了,用度上按高門裡那些規矩來也說得過去,再怎麼也不可能以次充好。這衣裳切口整齊,分明就是預先剪了個口子,再當著眾人的面做大幅度動作故意撕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