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枝覷了魏舒和林家人一眼,淡淡道:「今日之事,到底是魏姑娘自己的盤算,還是郡主和林姑娘的計劃,各執一詞,難以分辨。」
「即使如此,眾人心裡各有定見便是了,各位自己好自為之。」
「可是莫要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這一句話出來,林家人和魏舒的臉色,沒一個好看的。
乘風還跟著陰陽道:「太師,雖然林十一娘書房的畫像,是你府上她看不順眼,進她書房都難的庶女藏的。」
「雖然相爺和屬下聽著是嫡么女,但你偏說是林十娘。」
「雖然林十一娘今日對縣主,字字句句都是針對,但她稱這都是魏姑娘一人的計劃,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林太師越聽眸光越差沉:「你說這些雖然,是什麼意思?」
他家相爺這會兒都沒出聲,乘風區區一個侍從,竟也敢這指點他家的事情來了。
然而不等他發作。
沈硯書清冷的聲,也響了起來:「他的意思是,雖然今日的事,林姑娘和郡主滿身疑點,通身破綻。」
「但既然太師和郡主的言詞如此堅決,眾人也只好假裝信了,好叫太師不至於羞憤自盡。」
林太師氣得臉都紅了:「你……」
你了半晌,可到底也不敢說出什麼話來。
姬紓這會兒也是煩躁地起身:「行了,笑話鬧夠了就都散了吧!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了,也沒得叫我省心。」
「我本是抱著一番好意來,如今也是鬧得里外不是人,朝陽你日後也莫要再往我府上遞帖子了!」
朝陽郡主還想著,日後再尋機會哄一哄姑母,可對方一下便恨不能將話說絕了,她心裡也忍不住惱火起來:「那就如姑母的願吧!」
從前父王還活著的時候,姑母對自己也是千好萬好,可沒想到父王才走了幾年?姑母一點不如意,便這樣對自己。
她眼下對姬紓,也是失望了。
見朝陽郡主一點悔改之意都沒有,好似反而還怪上自己了,姬紓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這才大步離開。
姬紓走了,眾人便也散去。
沈硯書瞧了林家母女一眼,淡聲道:「先帝忌日在即,便請朝陽郡主和林姑娘,在一個月之內,抄寫一萬遍往生咒,送入宮中。」
林惜月瞪大眼:「一萬遍?」
那是要斷了自己的手,也抄不完吧?
沈硯書:「若找人代筆,或是沒抄寫完,照不尊先帝之罪論處。」
林家母女:「……」
這沈硯書是真的狠毒,知道她們幹的事兒,算不得觸犯法律,明面上奈何不得她們,便想出這樣陰損的招數。
朝陽郡主求救的眼神,立刻看向了林太師。
林太師開口道:「沈相,三五千遍,倒也還有機會抄寫完,可一萬遍,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沈硯書語氣清冷:「太師還沒叫尊夫人和令嬡一起試過,便覺得強人所難?」
「怎麼?為先帝的忌日做點事,對你們林家而言,就如此為難?」
林太師:「這……下官也不是這個意思。」
先帝的名頭是真的好用!沈硯書想收拾誰,都能把先帝搬出來!
沈硯書:「不是這個意思最好。」
話音落下,他便轉身離開。
容枝枝自也一併往外走。
魏舒看著他們的背影,揚聲道:「相爺,縣主,你們別走啊!你們救救我啊,你們走了我可怎麼辦?林家人是不會放過我的!」
容枝枝聞言,回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臉上半分憐憫也無,人總歸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她也沒有追究對方欺世盜名,過來針對自己的罪過,便已是寬容的極限。
至於幫魏舒脫身?她真沒這麼好心。
見著他們沒救自己的意思,魏舒有些生氣:「我都交代了真正指使我的人,你們竟然還是不肯幫我?」
沈硯書冷嗤一聲,沒作理會。
倒是乘風回頭說了一句:「你這個蠢東西,如果你沒交代,你覺得相爺憑什麼放過你這條性命?」
魏舒聽到這裡,才算是醒過神來。
王瑾睿從魏舒身邊路過,倒是給了一個忠告:「你這一回,要是能從我姨母手裡活下來,還是趕緊回你的琥城去吧!」
「這京城遍地都是算計,處處都是大官,哪裡是你得罪得起,算計得過的?」
「且你真當林家能給你安排多好的親事?那些世家又不是傻子,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放著聯姻不要,取一個孤女?」
張三郎也是忍不住搖搖頭:「不知道她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以為詩詞歌賦十分厲害,就能得到眾人的青睞。」
「便是今日所有人真被她糊弄過去了,以為她當真是才華橫溢,可哪個大家族的嫡子,會讓她當正頭娘子?」
「想來做個貴妾,當個玩意兒養著,附庸風雅一番就是極限了。」
世家公子們會取平民女子嗎?那自然也是有的。
可若是能叫他們衝破世俗和家族的束縛,為了一人與全家為敵、有的為此還必須與家族切割,被趕出家門。
那必然得是真愛。
決計不會單單只是因為這個女子會吟詩作賦這麼簡單。
魏舒聽著這些話,臉色越發的白,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原來她與林家人,是互相騙了!
王瑾睿一行人,也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
林惜月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始跳腳:「母親,你不是說,今日的計劃,一定能叫容枝枝成為一個笑話嗎?」
「為什麼現在變成笑話的,成了我們家?」
「容枝枝反而又因為醫術,叫眾人高看了一眼!」
只要略微地回憶一下,今日有多少人嘲笑她,又有多少人臨走的時候,用一種鄙夷又唾棄的眼神看自己,林惜月就想發瘋,想摔東西!
朝陽郡主本就窩火,怒道:「你當眼下這一切,都是我願意的嗎?事情是如何演變的,你也不是沒瞧見!」
「是我的計劃不好嗎?不是!只是我們被魏舒這個賤人騙了!」
若是魏舒的才華是真的,她的計劃怎麼會失敗?
「還有你,惜月!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到底說錯過多少回話?我便是拿著一個繡花針跟著你,想來都是縫不上你的嘴!」
林惜月本就窩火,這會兒哪裡還聽得進去朝陽郡主對自己的責怪?
她先是衝著自己的幾個庶姐,說了一句:「都給我滾!」
把她們趕走了之後。
才憤憤地道:「明明是母親你自己沒用,說要給我示範收拾容枝枝,但是你根本就鬥不過他們!」
「今日容枝枝沒丟人,我的臉面倒是丟完了。」
「您開口閉口,就說一切都是因為魏舒是騙子,可魏舒難道不是您找來的嗎?」
「您找來了人,為什麼不好好確認一番?」
「沈相和容枝枝沒幾句就看出來她是個騙子了,可您為什麼看不出來?」
「現在好了吧,所有人嘴上不說,可心裡都已經明白,一切都是我們母女的計劃了!」
「他們甚至還知道了,我想給相爺做妾,相爺都不要!」
一貫將女兒將蠢貨訓斥的朝陽郡主,這會兒被林惜月說得啞口無言。
她確實是太過大意了,先前聽夫君的門生說有個才女,把人弄來之後,對方也的確是寫出不少好詩,她也沒有多起疑心。
林太師聽到這裡,卻是沉了臉:「混帳東西,是誰准你如此跟你母親說話的?」
「便就是你母親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也不該有此不孝的言行!」
林惜月聽到這裡,麵皮微微抽了抽,心裡也有些後悔了,倒不是因為後悔自己不孝,而是因為知曉母親的脾氣。
對方若是生氣了,恐怕會動手打自己!
她只好壓著火氣,認錯道:「母親,是女兒糊塗了,女兒一時間衝動了!」
朝陽郡主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罷了,你說的也沒錯,今日的事,我的確是有幾分責任。」
林惜月難得得到了母親的道歉,心裡卻是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一肚子火很想找地方發泄,轉頭便踹了魏舒一腳:「都怪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假裝什麼才女,我們母女怎麼會被你害得這麼慘?」
「母親,不如將她殺了算了!我想將她千刀萬剮,不……這還是太便宜她了,她死之前,還要把她丟給乞丐。」
「她叫我成為這個京城的笑柄,我便要她不得好活,也不得好死!」
她惡毒得叫魏舒心驚:「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如此對我,是違法的!」
「我是欺騙了公主和相爺,但是他們都沒有處置我,你們憑什麼下這樣重的手?」
「且你們就是下手,我也當罪不至死,更不至於要被人凌辱才是!」
林惜月冷笑一聲:「你現在倒是知道怕了?違法?你在這個京城,與我們這樣的權貴之家談法?你怕不是腦子壞了!」
說著,她還拍拍魏舒的臉:「那會兒出賣我的時候,你不是很伶牙俐齒嗎?這會兒怎麼還開始發抖了?」
魏舒嚇壞了,開始拼命地磕頭:「太師,郡主,求求你們,饒了我一命吧!」
「我一定立刻離開京城,再也不出現在你們跟前。」
「對了,我從前有一個未婚夫,他武功十分高強,我可以去求他,求他幫你們殺了容枝枝!」
林惜月聽到這裡,考慮了一番:「你這倒還有幾分誠意!」
朝陽郡主看了一眼林惜月,道:「好了,魏舒的事情你不必過問了,我來安排。」
「不止如此,母親手裡還有容世澤這個蠢貨做棋子。」
「你且放心,母親不會再叫你失望。母親答應你的事情,都是會做到的。」
林太師聽到這裡,不快地道:「夠了!我先前便已經說了,沈相既然不願意取惜月,你們就不要再糾纏此事了,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聽?」
「我太師府多年的清名,被你們鬧成這樣,臉面也丟盡了,難道你們還嫌不夠嗎?」
他方才斥責林惜月,也不過就是看不慣對方不孝罷了,並不意味著他贊同她們鬧事!
朝陽郡主冷著臉看向他:「林成福,你少給我大呼小叫!你莫要忘了,你今日的太師之位,都是誰給你掙來的!」
「你以為你是容墨青,雖然娶了王氏,但只憑著自己的功績,沒要老丈人幾分提攜,也能走到太傅之位?」
「你一個庸才,若不是本郡主當初看上你,若不是我父王的幫扶,你能有今天?」
「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又是找通房又是納妾,我看在你沒將那些庶出的雜种放在眼裡的份上,都吞忍了。」
「可你今日還敢教我做事了,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林太師:「你……」
他被朝陽郡主說得面上無光,氣得一甩袖,大步離開。
見著父親如此,林惜月還有些緊張:「母親,父親這……」
朝陽郡主替她理了一下頭髮,淡聲道:「不必管他,我還活著,這個家還輪不到他說了算!」
……
出了林家。
姬紓看向容枝枝,神情頗為內疚:「今日是我老糊塗了……」
容枝枝笑道:「公主莫要如此說,您不過也是被蒙蔽了,我並沒有怪您。」
姬紓並不是真心想與自己為敵,容枝枝也不想得罪對方,且作為女子,對方這些年已經夠苦了。
姬紓笑了笑:「你是個好孩子,那本宮便在府上,等著你拜會!」
其實對方先前提出,要與林九娘上自己家裡做客的時候,姬紓就知道容枝枝不怪自己了。
可對方不怪,不意味著自己不必致歉。
容枝枝:「我會的,公主請。」
姬紓轉身離去,但容枝枝的眼神,一直盯著扶著她的吳梓健的背影,吳梓健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回頭看了容枝枝一眼,那一眼又邪又惡,看得容枝枝手足冰涼,心裡生出了一股恨火!
是他!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