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梔大一的寒假。
梁錦墨回國這件事,沒人知道,梁家沒人關心他的死活。
他沒有許梔的聯繫方式,也不想讓梁家任何人知道他回來了,所以他用了最笨的辦法——
他在別墅區正門對面的咖啡廳里,守株待兔。
他有足夠的耐心靜坐很久,起初兩天,都是無功而返。
第三天,他終於看到了許梔。
她好像很怕冷,身上穿著長款的橙黃色羽絨服,腳下踩著厚重的雪地靴,還戴了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她的頭髮長長了許多,他想起,原來他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過她。
他從咖啡廳出去,等到了馬路對面,許梔已經往前走出一段。
兩人中間有三十多米的距離,他看到她忽然停在綠化帶的花壇邊,並彎下身。
順著望過去,他注意到,花壇里原來有一隻流浪貓。
是一隻狸花貓,許梔摘掉手套,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什麼,他看不太清,只看到她打開包裝,將裡面的東西倒在花壇邊。
小貓湊過來聞了聞,就開始吃。
許梔蹲在旁邊看了會兒,她手撐著下巴,腦袋微微歪著,唇角帶著點兒笑意。
鬼使神差,梁錦墨摸出手機,對著她對焦,距離使然,只能拍到側臉,且並不非常清晰,他調到靜音,按了快門。
照片裡一人一貓,看起來非常和諧。
原來她平時的生活是這樣的嗎,會隨身帶著食物,出門餵流浪貓,那她等下要去做什麼?
他心底有些新奇,他其實已經很久都沒有什麼好奇心了,更別說是對另一個人的生活。
小貓吃完東西,沖許梔還喵喵地叫了兩聲,許梔沖它揮手拜拜,小貓才轉身又鑽進草叢裡。
這一人一貓,好像真能交流似的。
她站起身,將包裝袋扔進旁邊的垃圾箱,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他也邁步,不遠不近地跟著。
回來這個決定做得突然,他其實可以直接走過去和她說話,但,他不確定她會如何反應。
過去那麼多年,除了跟梁牧之一起撕過他的試卷,其他時候,只要周遭有人,她永遠離他很遠,就像不認識他這個人,唯有四下沒人的時候,她才做賊似的和他說話,偷偷塞給他一些東西。
他還沒想好,許梔已經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徐記灌湯包。
他又多了解了一點,原來她喜歡吃這個。
見她進去,他走到店門外,思考要不要進去找她,抬眼時,不經意掃到二樓窗口。
他看到相對而坐的兩個人。
許梔的對面,是梁牧之。
許梔摘掉帽子,梁牧之笑著,忽然伸手去摸她的頭髮。
許梔噘著嘴,好像在抱怨什麼。
但她沒有躲避。
梁錦墨站在樓下,微微仰著臉,靜靜看著這一幕。
他怎麼忘了……
許梔和梁牧之,總是形影不離,過去就是這樣。
他們還有個荒唐的娃娃親,現在他們都成年了,關係還是這麼好,可能已經在一起了,或許真的會結婚也說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沖昏頭腦,才會做出這種事,國內明明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他千里迢迢回來,居然是為了見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姑娘。
永遠也不會屬於他,像短暫掠過他的光,卻給了他漫長的錯覺。
他想起了那隻草叢裡的狸花貓,他就像那隻貓,只是她興起時,同情心泛濫之下,才會給予施捨的對象。
他轉身離開,第二天就回了美國。
坐在飛機上,他翻到手機那張照片,長久地注視著,試圖從她看著狸花貓的眼神里看出些什麼。
最後他確定了,她看著狸花貓的眼神,比看著他溫柔許多。
每次她看著他,多半都有點兒慌亂,怕被別人看到她和他說話,她給流浪貓餵食最起碼不用偷偷摸摸。
這樣的關係,哪裡還有什麼幻想空間。
他盯著照片,點到「刪除」,手指又頓在「確定」那裡。
算了……
他想,一張照片而已,這也是他僅有的了。
許梔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曾經為見她回來過,又孑然一人離開。
她也不會知道他曾多少次拿出那張照片端詳過後,又因為這無望的痴念而對自己心生厭惡。
人們對夢寐以求的東西,一旦有機會靠近,就恨不得立刻打上自己的標籤,他也不能免俗,想要擁有,想要占有,想要名正言順,想要光明正大……
欲壑難平。
這一晚的後來,梁錦墨還是為許梔擦了藥油。
她洗漱的過程里,都是他抱來抱去,他好像真的不嫌麻煩,這裡沒有別人,她也逐漸習慣了一點。
等到再上床,梁錦墨離開時,在她唇角落了個晚安吻,「什麼事都等明天再想,先好好休息。」
說是這樣說,等男人走後,她還是忍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一向循規蹈矩的她來說都太超綱了。
許何平一定會暴跳如雷,她想到這裡,卻覺得有些痛快,她計劃,總有一天,她還要告訴許何平,她和梁錦墨在一起了。
一想到梁錦墨,思緒不受控地就回到剛剛那陣子在床上的混亂,她忍不住地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翌日早。
許梔起床之前,就收到梁錦墨的微信:醒了嗎
她沒有回覆,下床一瘸一拐去了客廳。
梁錦墨坐在沙發上,看到她,他放下手機蹙眉起身,「你要少走路,怎麼不喊我抱你?」
眼看他又要伸手來抱,許梔趕緊說:「那我也要適當活動啊,不然要肌肉萎縮了,而且真的沒有那麼嚴重,昨晚擦了藥油,今天都消腫了一些。」
梁錦墨還是不放心,等她坐在沙發上,他半跪下去握著她腳腕看了看。
確實比頭天好一點,但還是腫著,他說:「今天你別亂跑,就呆在屋子裡。」
許梔嘟嘴,「錦墨哥哥,你這樣,好像那種很無趣的愛說教的長輩。」
梁錦墨抬眼,伸手就捏了下她的嘴唇,「誰讓我是哥哥呢。」
許梔說:「那我以後不叫你哥哥,行嗎?」
「那你想叫什麼?」
梁錦墨好整以暇。
許梔一時沒想出,她說:「你不覺得……我和你現在這樣的關係,叫哥哥,有點怪怪的?」
話沒說完她就臉熱,誰家的哥哥會把妹妹壓在床上那樣啊……
梁錦墨仿佛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他就很直白了:「你覺得在床上叫哥哥不好?」
許梔小臉爆紅,說不出話來。
她看到他忽然勾唇,這個淺淺的笑容透著幾分邪性。
「你不覺得,這樣更刺激嗎?」
客廳很安靜,許梔快要炸了,她扯過旁邊的抱枕,一把擋住臉,「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