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霜走了之後,陸老爺子的葬禮繼續。
陸慎行手裡捧著遺照,身邊跟著宋明伊,陸夫人陸明珠以及兩個孩子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身後是陸老爺子的棺材,之後是陸家的族人。
他們浩浩蕩蕩地去了陸家的墓園。
棺材入土,整個喪禮儀式就結束了。
陸家的族人說了一些勉勵的話之後離開了,但陸慎行沒有走,他依舊跪在墓碑前。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
雨中,陸慎行顯得更加孤寂。
陸明珠看著陸慎行的樣子,擔心極了,忍不住上前要安慰安慰她哥。
她才有動作,就被陸夫人攔住了。
陸夫人搖搖頭說道:「你哥有你嫂子陪,咱們回去吧。」
看著撐著傘走過去的宋明伊,陸明珠點了點頭,拉起陸以墨跟二寶的小手,說道:「跟姑姑回去吧。」
陸以墨和二寶其實並不想回去的。
經歷了這次宋明伊的昏迷,他們對宋明伊更加依戀了,他們就想時時刻刻地陪著宋明伊。
但是想到父親難受的樣子,終究還是點後答應,跟著陸明珠和陸夫人從墓園離開。
一把傘出現在他的頭頂,遮住了飄下來的雨水。
陸慎行一轉頭,就看到了宋明伊。
他有些意外:「明伊,你怎麼沒有回去?你才好,身體還虛弱,不能吹冷風。」
「我沒那麼弱,而且你別忘了,紅粟給我吃了千年紅參,我現在的身體強壯得能打翻一頭牛。」
「而且,」宋明伊緩緩的跪了下來:「我也想再陪陪爺爺。」
陸慎行知道宋明伊的想法,到底沒有強行讓她離開。
宋明伊說:「昏迷的時候我聽到你問我,爺爺會不會怪你,現在我告訴你,爺爺不會,他永遠都不會怪你。」
陸慎行苦笑說道:「我當然知道爺爺不會怪我,可是我……明伊,我真的很自責,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多注意一些爺爺,爺爺就不會中蠱,他要是不會中蠱,那些人就沒有可乘之機,爺爺現在一定不會好好的。」
宋明伊說道:「慎行,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在你自責之前,有一樣東西,你要先看一看。」
說著,宋明伊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陸慎行,示意他看看。
陸慎行打開信封,將裡邊的信紙展開,這是一封陸老爺子寫給他的信。
「慎行,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已經不在了……」
這一封信里,陸老爺子詳細地安排了自己的後事。
陸老爺子寫這封信的時候,就知道他要死了。
或者換一句話來說,這次的死亡是他自己選擇的。
之前宋明伊察覺到陸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不對,兩個孩子又偷偷地潛進老宅看望過他,也使她更確定了他的情況不對勁。
宋明伊擔心之下就去見了陸老爺子。
在見到陸老爺子的那一刻,宋明伊是心驚的。
當時的陸老爺子狀況已經非常差了,跟每次露面時露出的精氣十足不同,他的神色萎靡,整個人陷在偌大的床鋪里,看起來蒼白又瘦弱,渾身散發著一股頹然的氣息。
是生物走到終點時的樣子。
宋明伊立即上前為陸老爺子診脈,然而手指才碰到陸老爺子的手腕,就被他阻止了。
「不用了。」陸老爺子微笑著拒絕,說道:「我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什麼都救不了我的命。」
「一定有辦法的!」宋明伊執著地摸著陸老爺子的脈。
然而結果比她想像的更加糟糕。
陸老爺子問:「我還有多久可以活?」
宋明伊艱難的說道:「十天。」
是的,陸老爺子只有十天可以活了,即使她出手,也最多不過為陸老爺子延長一個星期的壽命。
宋明伊雖是鬼醫,號稱能從閻王手裡搶人,但終究不是神,她救得了病重之人,卻救不了油盡燈枯之人。
「十天啊,已經足夠了。」陸老爺子說道:「明伊,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爺爺,如果你讓我向慎行隱瞞您的身體狀況的話,我很抱歉,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做不到,我也沒有打算讓你隱瞞我,只是想讓你答應我晚一點告訴他。」
宋明伊皺起眉頭來說道:「爺爺,不能拖延時間的,不然慎行會責怪自己的。」
陸慎行一定會責怪自己沒有在陸老爺子生命的最後給予他陪伴。
「我知道他會責怪自己,但是明伊,對於陸慎行來講,身為陸家家主的職責,比他責怪自己更加重要,況且這件事情對慎行對陸家來講是至關重要的,也是我能夠為陸家和慎行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明伊,不想爺爺死不瞑目吧?」
聽到陸老爺子這麼說,宋明伊只能妥協:「爺爺,您想怎麼做?」
「我這輩子縱橫商場,執掌陸家多年,又為陸家培養出這麼優秀的繼承人,我可以說是問心無愧,到我臨死只擔心一件事,那就是陸爭峰。
宋明伊毫不意外,沉默了片刻說道:「爺爺,我能給您保證,無論如何都會讓二叔安度晚年,只是他必須離開陸家。」
陸爭峰這個人志大才疏,擁有著跟能力不匹配的野心,再加上他是陸老爺子如今留在世上唯一的兒子,又是陸慎行的親叔叔,因此總是有人支持他,才讓他在陸家折騰出這麼多的事情來。
但是他已經觸碰了陸慎行的底線,是絕不可能留在陸家的。
留他一命已經是底線了。
陸老爺子欣慰地看著宋明伊,說道:「我們家慎行好福氣,娶了你這麼優秀的媳婦!但是這次你猜錯了。」
「陸爭峰做錯了很多事情,他罪無可恕,偏偏他又是慎行的長輩,面對他,慎行難免束手束腳,所以,還是讓他跟著我這個父親一起走吧。」
宋明伊經了一下:「爺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老爺子沒有回答,只是說道:「明伊,等我走了之後,請你一定要陪著我的孫子,他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我不在了,也沒有人能寬慰他了……所以我懇求你,無論如何要陪著我的慎行,讓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