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仔細給宋老太太餵粥,很快一小碗見了底。
沈微慈拿潤了的帕子給老太太擦嘴,照顧人的細緻動作賞心悅目。
旁邊二夫人又笑道:「看來微慈熬的粥老太太喜歡呢。」
沈微慈看向宋老太太,紅了眼眶又低聲道:「昨日孫媳未來跟前伺候,孫媳心裡亦自責,老太太別怪罪,孫媳心裡也是時時記掛著老太太的。」
沈微慈這一出,倒叫宋老太太硬心冷心的人竟軟了軟。
且人這會兒照顧她的確細緻,那粥也的確是用了心的,她也沒必要為難人。
況且還是她嫡親孫子的媳婦,她怎麼也不可能在二房三房面前讓沈微慈多難看,叫她們背地裡說大房什麼話來。
她道:「我知道你有孝心,沒有怪你。」
鄭容錦在旁邊看著,這時候又走過來站在兩人中間對宋老太太道:「雞湯來了,正好老太太喝了粥墊了肚子,喝雞湯正好。」
宋老太太剛才吃了一小碗的粥,這會兒再吃雞湯便吃不下了,搖頭:「先放著吧。」
鄭容錦的臉色一僵,又應了一聲,將雞湯遞給身後的嬤嬤。
宋老太太又看向滿屋子的人:「你們也不必全站在這兒了,你們站著也累,我也不想說話,都散了吧。」
二夫人三夫人就上前來殷切道:「伺候老太太不覺得累的。」
宋老太太冷眼看她們一眼:「你們站在這兒能伺候什麼,你們又伺候什麼了,光在這兒站著礙事,我瞧著心煩。」
「微慈好歹早上還熬粥過來,你們過來就站著說兩句話就是伺候了?」
說罷她不耐煩的擺手:「你們我是指望不上的,還好有容錦在的。」
老太太這幅不近人情又不耐煩的樣子讓二夫人,三夫人臉上尷尬,偏還得恭恭敬敬的。
她們自己心裡也冤枉,誰不想來老太太這兒伺候討討賞,昨夜過來盡心盡力的伺候著,做再多也比不上鄭容錦合老太太心意。
不是她們送的湯不對,便是說餵藥餵不好,洗手擦臉的更不如丫頭,想陪著老太太說話又嫌聒噪,不說話又站在那兒尷尬的很。
總之就是做什麼都不如鄭容錦做的讓老太太滿意。
且老太太又護短,大房的孫媳昨夜沒來看,今早也沒說什麼,她們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不過這些年她們早習慣了,二房三房在老太太眼裡就沒當做是身邊人,也就從前國公爺在的時候對二房三房能公正些,賞賜分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只是後頭國公爺戍守邊關一直不怎麼回來,國公府老太太一手掌權,二房三房被壓的死死的,自己夫君在老太太這兒再孝敬也得不到什麼好臉色。
二夫人三夫人見老太太趕人,鬆了口氣心裡到底不舒服,又不敢說什麼,輕手輕腳的退下去了。
沈微慈留在一邊,看著鄭容錦忙著給宋老太太端香茶淨口,又親手拿銅壺接著,再用帕子替宋老太太擦嘴,無一不細緻的照料著,她站在旁邊什麼都插不上手。
沈微慈是有些佩服鄭容錦的,估計也是這些年都這樣盡心伺候著宋老太太,才叫宋老太太這樣的人都這樣偏愛她。
宋老太太淨了口才看向沈微慈:「你也回吧。」
沈微慈看了眼老太太,低聲道:「我留下陪著老太太說說話解悶吧。」
宋老太太擺手:「有容錦就夠了,她說的話才討我喜歡。」
沈微慈抿唇,便沒再說話了,點頭也輕聲退了出去。
退到外頭,早已天亮。
甄氏在外頭叫丫頭接花上露水,見著沈微慈過來,喊了一聲:「妹妹。」
沈微慈走過去,含笑:「三嫂。」
甄氏看沈微慈也出來了,笑了下:「老太太也叫你出來了?」
說著她又道:「不過也不稀奇,聽我婆母說,這十來年老太太身邊都是容錦伺候,只覺得容錦照顧的盡心,我們倒是輕鬆些。」
沈微慈笑了笑,又問:「三嫂接花露做什麼?」
甄氏便湊向沈微慈低聲道:「我新得了個助孕的方子,須得花露一起煮方有功效。」
說著她看了一眼沈微慈的肚子:「妹妹要不要試試?」
沈微慈記得甄氏只生了一個女兒後,身子後頭就再也沒動靜,且她夫君後院還有兩房小妾,也一直沒有人有孕。
沈微慈有心想提醒甄氏叫太醫給她夫君看看,又覺自己可能多話,便低聲道:「暫時我還用不著方子,等再過兩月,我再來找三嫂要。」
甄氏聽罷站過來小聲道:「你怎麼還不急的?」
「早點懷上,老太太不也高興?」
沈微慈看甄氏比她還著急,笑了下:「緣分到了就來了,暫時急不得。」
甄氏苦笑點頭:「也是,妹妹才嫁來沒多久,只我著急,再過兩年我要還沒動靜,我在婆婆那兒也難受。」
沈微慈看甄氏目光苦楚,頓了下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安慰:「總能來的。」
甄氏嘆息:「但願吧。」
回了院子,沈微慈便叫來譚嬤嬤帶幾個灑掃丫頭去將蘭茵居又收拾出來。
月燈站在沈微慈身邊臉色一變,忙去沈微慈身邊低聲的問:「夫人叫人收拾蘭茵居做什麼?」
沈微慈站在廊下看著廊外的水榭,低聲道:「你後頭就知道了。」
用了早膳,沈微慈便去小廚房為宋老太太熬四逆乳鴿湯。
宋老太太寒氣入侵,便要吃些溫身的食材。
小廚房的丫頭婦人見著沈微慈來,忙上前幫忙忙前忙後,沈微慈倒是和氣,幾乎親力親為,只叫旁邊廚娘打打下手。
廚房裡對於沈微慈的手藝早見怪不怪,動作熟練又細緻,每樣都做的有條不紊的,藥材也要仔細稱了幾錢才放進去,嚴謹的很。
除了殺乳鴿的時候,沈微慈怕血腥,叫了廚娘來。
廚房忙笑著去接過,殺完了看向身邊年輕夫人一眼,卻見她背過身去,似害怕見著,便又忙去洗乾淨了沒有血水了才拿去沈微慈面前。
一整隻乳鴿都放了進去,熬了一個時辰又拿出來撕成一條條的肉再放進去熬,這樣肉軟乎又好嚼,藥性也入味。
最後將桂枝水加進去再煮半個時辰,藥香肉香都出來了。
中午沈微慈叫婆子端著乳鴿湯和芸豆卷給宋老太太送去。
她是算著時辰的,也叫丫頭先去打聽了,在宋老太太用膳時送過去,正好也可以嘗兩口。
宋老太太見著沈微慈又送藥膳來,旁邊婆子殷勤的介紹著這道湯怎麼熬的,沈微慈就安靜站在一旁去拿小玉碗給宋老太太盛湯。
她做了什麼自然需要宋老太太知曉,不管宋老太太怎麼為難,她努力盡孝道,不會叫人拿捏不好。
宋老太太聽著沈微慈忙碌了一上午,又看沈微慈將小碗送到她面前,姿態恭敬,溫聲細語:「老太太嘗一嘗,雖說加了藥材,但裡頭也有紅棗和桂枝調味,該是味道不難喝的。」
那聞著一股香味,宋老太太竟也有了些食慾。
她接了過來先喝一口湯,味道極好,又看那鴿肉絲絲縷縷,又吃了一口,軟爛鮮香,是她從未吃過的味道,異常好吃,也知道了沈微慈是真花了心思的。
宋老太太也不知怎麼的,之前沈微慈送來的開胃小食她也喜歡吃,這送來的補湯藥膳她也喜歡吃,不由臉色緩和抬頭看向她:「你跟誰學的這些?」
沈微慈便回話道:「跟著我姨娘學的。」
宋老太太點頭:「你姨娘倒也是個能幹的。」
沈微慈沒再說話,看宋老太太一小碗吃完了,又問:「老太太可要嘗一塊芸豆卷糕?」
宋老太太被那乳鴿湯勾起食慾,便吃了塊芸豆卷,倒是好吃,便招呼跪坐在旁邊的鄭容錦也來嘗嘗。
尋常老太太用飯,旁邊的人都要站著伺候,靜思堂內唯有鄭容錦能陪著宋老太太一起用飯。
鄭容錦臉上含笑:「沾了老太太的光,我也能嘗嘗四表嫂的手藝了。」
沈微慈笑:「巴不得你能嘗的。」
這一場吃的宋老太太很是舒心,沈微慈跟著宋老太太去裡屋,要給宋老太太揉肩,宋老太太卻攔了她道:「以前都是容錦為我揉肩,她捏著我才舒服,我過會兒便睡了,你回去吧。」
沈微慈看了眼已站去宋老太太身後的鄭容錦,倒是沒有多留,點點頭退了出去。
鄭容錦站在宋老太太身後看著沈微慈出去,一邊給宋老太太揉肩一邊小聲道:「表嫂真能幹。」
又傷感道:「老太太便放我出去嫁人吧,我這年紀,尋常嫁一戶人家就是,如今表嫂能照顧老太太周到,我也放心了。」
宋老太太一聽這話皺眉:「你這又說的什麼話?璋兒那頭我昨夜瞧著快鬆口了,你就等著吧。」
「我是離不開你的。」
鄭容錦臉色一愣,又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當初宋璋成親的前一月,宋老太太給鄭容錦說過一門親。
禮部侍郎盛家的嫡長子,年輕又有才幹,剛中了舉人,年紀二十一,什麼都配。
只是人家聽鄭容錦只是國公府寄養的表小姐,且年紀也已十七快十八了,含含糊糊不願應這門親事,盛家夫人還特意上門來賠罪的。
宋老太太總不能逼著人娶,這事便罷了。
門第好的,相配的,不願娶,門第差一些的寒門,宋老太太又覺得委屈了,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想來想去,也只有留在宋璋身邊,一輩子也能順遂,宋璋也不致於太過於苛待她。
鄭容錦更是明白自己的境遇,高不高低不低的,比起嫁給那些不怎麼好的門第,她也寧願留在國公府。
這邊沈微慈回去後便撐頭在小案上,一絲精神也提不起來。
月燈明白沈微慈累的,今早上三更天就起來去小廚房熬粥,什麼都親力親為的看著,早上還要伺候世子穿戴,接著又要去宋老太太那兒。
也就現在得了會兒閒。
外頭丫頭又叫沈微慈出去用膳,沈微慈長吐出一口氣,雖是吃不下,還是走了出去。
下午沈微慈坐在小書房看香譜,月燈擔心的過來:「夫人還是先去睡一會兒吧。」
沈微慈搖頭,視線始終落在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