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看著老太太慍怒的臉色,心道宋老太太估計要發怒了,連忙就去了。
其實沈微慈早已猜到宋老太太會叫她過去,她早已準備好了。
等到了宋老太太那兒,沈微慈往上看一眼,卻未見著鄭容錦的身影。
只見宋老太太一見著沈微慈便嚴聲的問:「你是怎麼做世子夫人的?」
「莫非你也習了你嫡母的習性,容不得身邊的男人納妾,妄想著後院就你一個人不成?!」
宋老太太最後這幾字咬的極重,聲音威嚴中氣十足,又帶一股威壓下來,誰也不敢在宋老太太面前放肆。
沈微慈卻看向宋老太太低聲道:「老太太誤會,我若是只讓後院只我一人,那蘭茵院住的又是誰?」
「昨兒老太太跟我說了要納鄭姐姐為側室的事,我自然願意的,回去也同世子說了。」
「只是世子不答應,孫媳如何能替做世子做主?」
宋老太太看沈微慈被她這麼一壓下來,居然還能反駁她,不由冷笑一聲:「那便是你沒用。」
「連說服璋兒的本事都沒有,你往後管家能管得好麼?」
說罷宋老太太又是一聲冷哼:「我便直接告訴了你去,容錦自小在我身邊,從小的教養禮儀也是一等一的好。」
「讓你一個人管家我不放心,讓容錦跟你一起管家我才放心些。」
「等往後容錦成了璋兒側室,我也不必你在我跟前兒伺候,有容錦便好了,我們大家都鬆快些。」
沈微慈抬頭看著宋老太太委屈道:「老太太這話不是讓孫媳難做?孫媳縱然在老太太心裡沒有鄭姐姐伺候的好,但在老太太跟前兒伺候是孫媳本分。」
「即便鄭姐姐不在,孫媳也會好好伺候老太太的。」
「至於老太太說不放心我管家,老太太不信任我我亦沒什麼好說的,只問老太太一句,孫媳這些日子可出過差錯?」
「再說我私收東西的事,本是交好互贈的東西,老太太誤會我也罷,我已拿來送到了老太太這兒,便是不要這一分。」
「若老太太當真仍不滿意孫媳,還請老太太具體指個錯處來,孫媳也好改了讓老太太滿意。」
宋老太太聽了沈微慈這一段話,微微的一沉臉,明白沈微慈這話什麼意思。
其實真要她在沈微慈身上挑什麼不妥,除了她的身世,她還真挑不出什麼來。
她在自己面前伺候也算盡心,就連她派去的嬤嬤回來她跟前回話時,也說了許多沈微慈的好話。
聽說送來的荷葉雞,清神香,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帳目看的也仔細,還標了好幾處錯處來,說起帳目來往收支也清晰順暢,連容錦都不一定有這樣細的心思。
宋老太太想了一瞬,隨即便對沈微慈瞪目:「你連說服你夫君納側室都說服不了,不算你錯處?」
「我今日便將話放下,你若是還說服不了璋兒,別怪我老婆子往後都不認你做孫媳!」
「你現在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勸勸璋兒,勸好了,我也不會虧待你。」
沈微慈原以為如宋老太太年輕時征戰過的颯爽婦人總會講道理的,哪想竟是唯吾獨尊,一心護短。
回了山水居時,天色大亮,廚房準備好早膳,沈微慈多了些胃口,多吃了些。
半上午的時候,沈微慈坐在山水居的後院水榭連廊上,用扇子遮著光線,趴在圍欄上淡淡看著面前湖水裡遊動的鯉魚。
她伸手從旁邊丫頭送來的餌碟里捻了一些撒在水裡,便有一群鯉魚圍了過來。
月燈手上端著一碟櫻桃送去沈微慈面前,低聲道:「夫人真要去勸世子爺?」
緞面圓扇上的刺繡巧奪天工,透過一層光線將陰影落在沈微慈白的發亮的臉頰上,因熱氣染了微微的紅暈。
比旁邊盛開的山茶花還嬌艷。
她送了一顆櫻桃咬開在嘴裡不說話,只她心裡明白,她定然是不會勸的。
即便宋老太太不喜她,只要她不犯錯,只要宋璋與她一心,那她便能應付。
但若是讓鄭容錦成為了側室,那便是個放在身邊的威脅,依老太太那喜歡鄭容錦的勢頭,自己怕要一直被壓一頭了。
月燈看沈微慈不說話,只是懶洋洋的趴著看魚,那垂下的金線雲紗袖亮晶晶的格外好看,那搭在圍欄上的手指愈顯得白嫩。
因著在山水居的後院,沈微慈也沒那麼注意儀態,她眯著眼感受著溫暖的日頭。
旁邊站著的丫頭怕沈微慈熱著了,手上拿著扇,一下一下的替她打著。
這時候院門口的丫頭來傳話,說甄氏來了,沈微慈只頓了一下,就讓人叫引甄氏過來。
甄氏被丫頭引著進了院子,遠遠見著後院裡沈微慈的身形,美人倚欄,一身雅素,白淨通透,叫人一看便痴。
她笑著幾步走到沈微慈身邊道:「剛才遠遠見著妹妹便似是不同凡人,跟天上仙官下凡似的。」
沈微慈站直了身,看向甄氏笑道:「三嫂嫂取笑我了,我哪能比得上天上的仙官,就在嫂嫂面前我也遜色的。」
甄氏細細看著沈微慈的容貌含笑:「妹妹總這般謙虛。」
說著她拉上沈微慈的手,面色擔憂的問:「我聽說老太太因著我給你送東西的事為難你了?」
沈微慈看向甄氏:「三嫂嫂怎麼知道的?」
甄氏嘆息:「這事其實是容錦與我說的,叫我往後也注意著些,免得妹妹被老太太說。」
說著她又看向沈微慈:「容錦自來性情便心善,處處為了別人好,她來提醒我也是擔心妹妹。」
沈微慈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是有這麼回事,不過算不上為難,不過是老太太誤會了我罷了。」
甄氏就繼續嘆息道:「我原沒想那麼多的,不過是想著來謝謝妹妹,哪想出了這事?」
我婆婆本與三嬸關係要好,說了我送東西來的事,三嬸許以為我是因著妹妹管家來討好妹妹來了,結果後腳也來送東西了。」
「但妹妹可信我,我全無那般心思的。」
沈微慈看著甄氏真摯目光,溫和道:「我哪能不信三嫂的。」
其實還是怪沈微慈自己將人心想簡單了,她其實心裡初初就明白她們為什麼送東西,但她又不熟悉二叔三叔和宋璋之間的關係,不好貿然拒絕了好意惹起對方猜想。
她只沒想到老太太會拿這事借題發揮。
一大家人互送東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老太太要拿捏她錯處,這事便頂上了。
甄氏鬆了口氣,又看向沈微慈問:「我前些日子見著老太太給容錦妹妹里院子送去了好些置辦,樣樣都是好東西。」
說著她湊到沈微慈耳邊小聲打聽:「老太太是不是這些日子就要讓她去世子的後院了?」
「不過鄭妹妹的性子倒是好,又討喜說話又好聽,我倒是喜歡她的,將來定然也跟妹妹說的來。」
「與其納個不知道什麼性子的側室,鄭妹妹倒的確是合適。「
沈微慈聽甄氏這般說,便知道老太太要將鄭容錦作為宋璋的側室,是整個宋國公府都默認的事情。
且還頗得人心。
她看著甄氏問:「甄姐姐也與她說得來話?」
甄氏笑道:「自然是說得來的。」
「我夫君病那些日子,我照顧的憔悴,心裡有苦說不出,是容錦一得空了便過來陪我說話散心,那些日子我才走出來的。」
話說完她又覺得在沈微慈面前說鄭容錦的好有些不合適,又忙道:「不過妹妹別多想,妹妹的性子自然也是好的,溫柔又漂亮,難怪世子這麼喜歡。」
沈微慈笑:「我哪裡會多想,鄭姐姐我也是喜歡的。」
甄氏聽沈微慈這話放了心,又道:「說起來,我也捨不得容錦嫁出去,她在還有人陪著一起說說話,我們常去後園子裡圍著喝茶談天,日子也不寂寞了。」
沈微慈笑:「是三嫂嫂說的如此。」
甄氏從沈微慈那裡出來後,就去了鄭容錦的屋裡找她,見她仍舊眼眶通紅的坐在床沿上,便低聲安慰她:「我瞧著弟妹的性子也是極好的,哪能會不答應你嫁進來做側室呢。」
「你做側室又影響不了她什麼,況且剛才我去她那兒,也是極好說話的模樣,說不定中間有什麼誤會。」
鄭容錦埋在甄氏懷裡柔柔弱弱的落淚:「我明白四表嫂話里的意思,也知道四表嫂不會為難我的。」
「要怪便只怪我福薄,等了宋哥哥那麼久,又是十七的年紀,等成了老姑娘了。」
「本以為老太太做主便能如願,哪成想卻還是不成事。」
說著鄭容錦又抬起淚眼看向甄氏:「今日本不該對四表嫂說這些的,也叫四表嫂為我操心了。」
甄氏嘆息,今兒她也是意外撞見鄭容錦一個人坐在後園子裡的亭子裡哭,她過去問了才知道宋璋不納鄭容錦的事的。
她聽鄭容錦說的傷心,才便替她去沈微慈那兒問問。
她寬慰的拍拍鄭容錦的後背:」你又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
「我剛嫁進來那些日子不也是你陪我說話麼?」
「你的性子我明白,最是考慮別人,這事你也別擔心,既然老太太給你做了主,大房的也都知道你樣樣好,即便弟妹不答應,你也能進門。」
「你本自小在宋國公府長大,你走了,老太太也捨不得你呢。」
鄭容錦抹淚:「其實我也明白宋哥哥新婚沒多久,老太太又做主讓宋哥哥娶我,四表嫂該是有些不高興的。」
「這事我怪旁的,只怪我命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