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心急如焚地將兒子放在病床上,緊緊握住他的手說道:「良兒,你再撐一下,江太醫在這裡,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喚做良兒的少年突然坐了起來,雙手攥著胸口的衣服,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江歲歡眉心一皺,拿出一張厚厚的手帕,緊緊捂住了良兒的嘴。
「咳咳咳!」良兒咳嗽得厲害,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似的。
婦人跪坐在病床前,痛苦地用雙手捂著臉,心疼地喊道:「良兒,娘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撐住啊!」
旁邊幾個人不忍地扭過頭,不敢再看這一幕。
只有孫掌柜瞪著眼睛,擔心地說道:「可千萬別吐出來啊,要不然我的病床就該髒了。」
八方走到他身邊,假裝無意實則故意地狠狠踩了他一腳,他「嗷」了一嗓子,抱著腳跳走了。
江歲歡一手拿著帕子,另一隻手輕輕拍著良兒的後背,輕聲細語地說道:「配合呼吸,慢慢來。」
良兒的咳嗽聲小了下來,可江歲歡的臉色依然很難看,因為她感到手中的帕子漸漸變得溫熱。
等良兒徹底止住了咳嗽,江歲歡才把帕子放了下來,上面沾著一片鮮紅的血跡,十分刺眼。
而良兒的狀態也變得更差了,虛弱地倒了下來。
婦人驚慌不已地抱住他,「良兒!你別嚇娘!」
「扶好他。」江歲歡對婦人說了一聲,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一顆藥,塞進了良兒的嘴裡。
元九見狀趕緊從茶壺裡倒了杯水,餵給良兒喝了下去。
「呀!那是我花大價錢買的茶杯啊!」孫掌柜心疼地跺腳,「怎麼能讓他碰呢?那樣我還怎麼用啊!」
八方乾脆捂住孫掌柜的嘴,把他給拖了出去。
良兒吃下藥以後,眼睫顫動了幾下,可狀態依然很差,江歲歡走到藥櫃旁邊,有條不紊地從裡面拿藥,眨眼的功夫拿出了三十多種藥材。
她將這些藥材倒進一個藥罐子,對白梨說道:「這後院肯定有爐子,你先去煎藥,半個時辰即可。」
白梨忙不迭地接過藥罐子,去了醫館的後院。
接下來,江歲歡沒有耽誤時間,肅聲說道:「六麓,你把這個孩子的衣裳脫下來,讓他平躺在病床上。」
六麓連忙照做,把良兒的衣服脫了下來,而元九則扶起婦人走到一旁,讓良兒躺了下來。
他們配合得井然有序,婦人看得有些呆住了。
江歲歡拿出金翎神針,開始給良兒針灸,她手速很快,看得旁人眼花繚亂。
杜員外站在旁邊,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都不捨得走了。
江歲歡把金翎神針全部拔出來以後,又從袖子裡拿出幻香蛇來。
幻香蛇咬人一口,可以解天下百毒,如今良兒已經病入膏肓,她索性死馬當做活馬醫,把所有的方法都試一遍。
可婦人卻不知道她的想法,驚恐地問道:「那是一條蛇嗎?」
江歲歡解釋道:「這種蛇不是毒蛇,而且還能解毒,眼下情況危急,我要用它來試一試。」
她把幻香蛇放在良兒身上,道:「去吧。」
幻香蛇爬到良兒的脖子上,對著他的喉嚨咬了一口,然後又爬到江歲歡的手上,一點點鑽進了袖子裡。
江歲歡認真觀察著良兒的狀態,發現他的臉上微微有了血色,也不知是金翎神針還是幻香蛇的功勞。
婦人捂著嘴,眼中被淚水填滿,「良兒有救了?」
江歲歡不想先給婦人希望,再讓她失望,便搖頭說道:「還沒有。」
「眼下只是讓他吊著一口氣,至於能不能活過來,還得看他喝完藥以後能不能醒過來。」
婦人身體晃了晃,巨大的心情起伏使她差點暈了過去。
元九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拿起另一個乾淨的茶杯給她倒了杯水,還好孫掌柜不在,否則又要喊了起來。
白梨煎好藥端了過來,一股極苦的藥味在醫館裡瀰漫開來,這味道十分濃郁,只是聞著就令人作嘔。
白梨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主子,我是不是哪一步出錯了?為什麼這藥的味道如此難聞?」
江歲歡道:「沒有問題,為了救活這孩子,我必須下猛藥。」
她看向婦人說道:「我得提前告訴你,這藥性太強,可能會對你兒子的肝臟造成損傷。」
「而且這藥治不了本,即使救活了他,他可能不久後還會吐血。」
婦人痛苦地問道:「江太醫,難道不能完全治好我兒的病嗎?」
江歲歡嘆道:「很抱歉,不行。目前我還沒有想出治療時疫的法子。」
婦人緊緊咬著嘴唇,下了極大的決心才說道:「好!哪怕讓我兒多活一天,我都願意!」
「把藥給我吧。」江歲歡伸出手,接過白梨手中的藥罐子。
天氣冷,所以藥湯涼得很快,江歲歡拿起勺子將裡面的藥湯餵給良兒喝了下去。
這藥湯很苦,良兒喝下去的第一口就吐了出來。
江歲歡面不改色地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沉聲道:「你想活命,就得把藥喝下去。」
昏迷中的良兒好像能聽到她的話,她餵第二口的時候,良兒強忍著將藥湯咽了下去。
良兒喝了半罐子的藥湯,慢慢睜開了眼睛。
江歲歡放下勺子,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良兒眨了眨眼睛,虛弱地說道:「我感覺……自己還能活下去。」
「很好。」江歲歡勾了勾唇,對婦人說道:「帶著你兒回家吧,他撐下來了。」
婦人驚喜地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良兒哭了起來,「江太醫,您真是神醫啊!」
母子二人哭了許久,等婦人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趕緊對良兒說道:「快謝謝江太醫!」
良兒跪在病床上,抹著眼淚說道:「江太醫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等我病好了就去您府上當下人,好好地報答您!」
江歲歡臉上帶著微笑,只是微笑之中還有一絲苦澀,「不必給我當下人,你好好讀書,長大考取功名,這樣就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她把藥罐子放在婦人手中,「裡面還有一半的藥湯,你拿回去,明日熱一下給良兒喝下去。」
婦人用力點頭,「好好好!」
接下來,江歲歡又在藥櫃裡抓了好多藥,全部送給了婦人,「你們一家人都染上了時疫,就把這些藥拿回去煎成藥湯,每日兩碗喝下去。」
婦人懷裡抱著這些藥,再次朝她跪了下來,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江歲歡把她扶了起來,對元九說道:「你先把這母子二人送回家,然後再回來接我們。」
「是。」元九將婦人和良兒送上馬車,然後離開了這裡。
江歲歡坐下來後,糕糕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說道:「江姐姐,我想娘親了。」
她把糕糕抱了起來,說道:「我已經讓人去尋找你的娘親,或許很快就會有下落。」
糕糕開心地點頭,「謝謝江姐姐!」
可江歲歡的心中卻五味雜陳,這只是她用來安慰糕糕的話,雖然派了人去尋找糕糕的娘親,可沒有絲毫下落。
六麓捧著一本帳本走過來,低聲說道:「主子您看。」
江歲歡看了兩眼,發出了一聲嗤笑,「這孫掌柜當真不要臉。」
剛說完,孫掌柜就著急忙慌地跑了進來,先看了一眼病床上有沒有血,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發現藥櫃裡少了許多藥材。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憤怒地喊道:「你居然未經允許私自用我的藥,我要去官府告你!」
江歲歡漫不經心地說道:「好啊,咱們一起去,正好我也要告你。」
孫掌柜結巴了起來,「你你你告我做什麼?」
「你賣我的藥方子,經過我允許了嗎?」江歲歡點了點帳本,冷聲道:「一包藥你就敢賣一百五十兩銀子?三天賺了七千多兩!」
「我要是把這件事告到官府,少說得判你三年,再打上五十大板!」
孫掌柜哎呦一聲,趕緊把帳本搶了回去,「江太醫,我跟您開玩笑呢,我哪敢把您送進官府啊。」
「我的這些藥您隨便拿,隨便用,我絕對不再說一句話。」
江歲歡冷哼一聲,「從今天起,你不能再賣我的藥方子,否則一旦被我發現,我就將你送到官府去!」
「別呀!」孫掌柜欲哭無淚地祈求道:「您就讓我賣吧,我也是為了救人啊。這多一個人喝藥,就少一個人得病,您說是不是?」
江歲歡挑眉道:「你賣藥單純是為了治病救人?」
「可不是嘛!」孫掌柜一拍大腿,「要不然我開醫館幹什麼呢?就是因為我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啊!」
「哦?看來是我錯怪你了。」江歲歡敲了敲桌子,「那這樣吧,藥方子你可以繼續賣。」
孫掌柜滿臉堆笑,「謝謝江太醫,您真是大好人啊!」
「別急,我還沒說完。」江歲歡伸出一根手指,道:「但是每包藥只能賣一文錢,而且不能缺斤少兩,缺藥少材,一旦有人喝了藥不管用,我還是要追究你的責任哦。」
孫掌柜「啊」了一聲,連忙擺手,「那我不賣了不賣了!」
「那怎麼行呢?你可是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啊!」江歲歡朝他走了一步。
他連連後退,又往自己的嘴上打了兩巴掌,「我說錯了,我連悲天憫人這四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以後我再也不敢賣了!」
江歲歡懶得看他,拉著糕糕朝門口走去。
在旁邊看了半天的杜員外追了過來,喊道:「江太醫,您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