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遠站在晴朗身邊,一副兒童懵懂的姿態,眨巴著眼睛,「咦,那……那我剛才說錯話了嗎?」
志遠故意做出一番小孩子做錯了事害怕的樣子。
「你說什麼了?志遠?」晴天在一旁怯怯地問他。
「剛……剛剛我進來的時候,碰到警察了。」志遠結結巴巴地說,「來醫院調查傷情的,提到醫藥費的事怎麼付,我……我就說了,是晴朗的兩個舅舅負責,我還和警察說,晴朗總說兩個舅舅可好了,最肯幫助人,肯定不會看著晴朗娘交不上錢的,特別是大舅舅,是家裡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最疼晴朗,也最愛幫助人,到時候找你就可以了,警察把這些都登記之後就走了。」
志遠慌慌張張地看著晴朗,「晴朗,我是不是……是不是闖禍了?」
晴朗看著他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眼神都遲疑了。
倒是晴朗的大舅媽,反應很大,立刻尖叫起來,「什麼?你個小兔崽子,在胡說些什麼?要我們交?憑什麼啊?」
志遠好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高聲嚇到了,更加結巴了,「因……因為,晴朗平時總說你們好……」
「呸!」晴朗大舅媽大聲吐了一口,「什麼我們好?你娘平時明明對老三更好!背著我們不知道補貼了老三多少!哼,讓老三出!」
晴朗小舅媽一聽,也激動起來,「我呸你哦!讓我們出?你哪裡來的臉?你怎麼不看看你屋裡頭,哪樣東西不是大姐給你置辦的?你娃身上穿的,嘴裡吃的,全都是大姐給的,你好意思哦!」
晴朗大舅媽一聽,頓時炸了,「你的房子,你屋裡的東西,不是大姐置辦的?你娃連買個作業本都要找大姐要錢,別以為我不知道!」
兩個女人,在病房裡就開始互相揭對方的短,把病房裡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就是這樣的弟弟弟媳啊!大姐為他們付出了一切,現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卻連先墊付藥費都不願意……
晴朗聽著這些,心裡酸得很,自己娘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沒良心?
志遠也聽呆了,晴朗家裡,竟然是這樣的嗎?
兩個舅媽在病房裡先是吵鬧,繼而開始動手,兩個舅舅眼看打起來了,也拽緊拳頭上前,一時,病房裡烏煙瘴氣,吵得病人恨不得蒙住頭。
醫生聽見動靜進來,看見這一幕,怒氣衝天,大聲制止他們,「停下來!都給我停下來!病人需要休息!」
但,醫生的聲音哪裡能蓋過這些人的?
只有製造更大的聲音才能蓋住這些人的喧譁了……
志遠說了聲「對不起大家,忍一下」,說完,就一腳踢在搪瓷臉盆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劃破這些人的吵鬧聲,而後,志遠清脆的童音再度高喊,「報警了報警了,警察快要來了!」
「警察」兩個字,總算讓這些人短暫地安靜了一瞬,而就在這一瞬,他們腦海里同時閃過的,是「交費」這兩個字。
兩家人從來沒有這樣團結,不約而同,毫不猶豫,同時往外面沖,唯恐跑慢一步,醫院的費用單就要落到他們頭上。
片刻之間,剛才還吵吵鬧鬧的病房,瞬間就安靜下來。
可算是消停了……
志遠為剛才發出的聲音向大家道歉,確實聲音太大了,但大家都擺擺手,表示這算什麼,還得感謝小朋友機靈,把人趕走了。
晴朗娘仍然在病床上昏睡不醒,對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志遠在病床邊站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而後轉身出了病房。
晴朗年紀還小,晴天更小,以為志遠回去了,而且,兩人為娘的醫藥費發愁,滿腦子都是著急,也沒想太多。
過了一會兒,志遠又回來了。
「晴朗。」他輕輕喊了一聲。
晴朗抬頭,眼眶泛紅,哽聲應了一聲。
「你別擔心,總會想到辦法的。」志遠安慰他。
晴朗點點頭,「謝謝你,志遠。」
「晴朗,我先去有點事,你有什麼需要就直接和我說,我們是哥們。」
「嗯。」晴朗再度點頭,可是,卻什麼也沒說。
志遠學著大人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出了病房。
晴朗起身去送他,只是,送到樓梯口,志遠就不讓他下樓了,「你趕緊回去,你娘還要你照顧呢!」
晴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回病房去。
路經護士辦公室的時候,想著再跟護士好好說說,緩一緩再交醫藥費,他再去想辦法。
沒想到護士卻詫異地看著他,「已經交了啊!」
「交了?」晴朗震驚極了,「是誰交的?」反正,絕對不會是兩個舅舅就是了。
「你那個同學,和你差不多高的那個,剛剛你倆還一起呢!」
志遠!是志遠!
晴朗飛奔下樓,去追志遠。
終於在醫院門口追上,彼時,他視線早已經在風中模糊,只看見志遠隱約的身影。
「志遠!」他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志遠回頭,看見滿臉是淚的晴朗。
「志遠,你……我……」晴朗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志遠嘿嘿笑著,「你別這樣啊!都是兄弟!你記得,有啥事,有我呢!我有的,你也有!我先去辦事了啊,你別哭了,回去照顧你娘和妹妹,妹妹還小呢!」
志遠揮手和他道別。
淚眼模糊中,晴朗看著他漸漸遠去。
志遠去了派出所。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派出所里的人都認識他,實在是,他第一次來這,是揍那幾個混混,幾個小孩把混混揍得滿地爬,那一次就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二次是為晴朗娘被打傷的事,第一時間就報了警,現在,他是來問情況的。
「咦,志遠來了?」派出所女警還主動和他打招呼。
「警察阿姨。」他很有禮貌地走上前,打聽那幾個混混抓到沒有。
女警搖頭表示沒有,但大家都在全力尋找中。
志遠神色有些黯然,還把自己在醫院借警察的名義撒謊的事主動交待了,他要來承認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