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堂的陽光穿過馬車小窗,籠在裴琰寬寬的肩上。
蘇禾看了他一會兒,慢慢挪到他身後坐著,輕輕地靠到了他的背上。
真結實,真好靠。
所謂找靠山就是這般感覺吧。
背靠大樹好乘涼,裴琰就是大樹,她是小樹。
「禾兒。」裴琰微抬了頭,小聲喚她。
「嗯。」蘇禾哼唧。
裴琰又不吭聲了,握著筆,把方才寫的菜名又謄寫了一份。
日落時,馬車進了城。
張酒陸就在城門口等著二人,一見到馬車,立馬大步走了過來,風塵僕僕,竟也是剛剛趕回京的樣子。
裴琰離京時,張酒陸正在荷園圍著宋秋祥打轉,他是裴琰最信任的人,起碼吸引了一半的注意力。等到他們發現裴琰出京後,趕緊派人去追,而張酒陸趁機也悄然離開了京城,主僕兩個把一行人耍得團團轉,都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大人,不辱使命。」張酒陸手裡握著一個豆腐包子,嘴裡塞得滿滿當當的,把一個小盒子遞了進來。
裴琰接過盒子,牽著蘇禾下了馬車,指著馬車裡的大筐說道:「你把這些送去荷園。」
說著,他又遞上了寫得滿滿的幾頁紙,「這是菜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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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好。」張酒陸探過大腦袋,往車裡瞄了一眼,樂開了花。
全是山貨!
這不得大飽口福啊!
「這是給劉國公府辦春花宴用的,你頂多能吃一隻兔子。」蘇禾看著他雙眼發亮的模樣,趕緊提醒他。
張酒陸揪起兔子長耳朵看了看,爽朗地笑道:「今晚上就把你吃嘍。」
大灰兔子拼命蹬著腿,竟從張酒陸的手裡掙脫開,拼命蹬著腿逃了。
「嘿嘿,回來!」張酒陸把手裡的包子整個塞進嘴裡,撒腿就追。
「讓他追去,我們走。」裴琰抱起蘇禾放到張酒陸騎來的馬上,自己躍上馬背。
大披風拉起來,把蘇禾攬進了懷裡。
「他去尋什麼了?」蘇禾從他手裡拿過小盒子,躲在披風裡看。
「景王王印。」裴琰低聲道。
蘇禾的小腦袋嗖地一下從披風裡鑽出來,扭過頭,震驚地看著他。
「你找這個幹什麼?」
「召集景王舊部。」裴琰把她塞回了披風裡,雙手用力甩了一下韁繩,打馬往回疾奔而去。
路邊,幾道冰冷的視線緊盯著裴琰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立刻聚在一起低語起來。
「去告訴主子,裴琰拿到了景王王印。」
「裴琰意圖造反!」
……
半個時辰後,陸相府邸。
周王、鄭王二人皺著眉,雙雙盯著陸相看著。陸昭霖站在陸相身後,一臉嫌棄地看著周鄭二人。這二人上回宮宴之後就被禁足於各自府里,這兩日才放出來。皇上不殺他們,已經是網開一面,不想二人剛解了禁足又開始蹦躂。
「陸相!你倒是說句話啊,這裴琰圖謀不軌,竟私拿了景王王印,想要召喚景王舊部,他定是想謀反!此事當儘快稟報皇上,讓皇上治他的罪。」周王先按捺不住,拄著拐杖顫微微地站了起來。
那日他在宮中被餵了毒,身子虧得厲害,現在一張臉還是黑黢黢的,雙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皮子耷得快到顴骨上了。
陸相摩挲著手指上的黑玉扳指,垂著眸子一言不發。
鄭王也坐不住了,拍著桌子,指著陸相質問道:「姓陸的,別以為你現在當了宰相就可以目中無人了,當年我們能推舉你上來,就能把你拉下馬!論身份,我與周王都是你的主子!你姓陸的不過是皇上面前聽話的狗!」
陸昭霖頓時臉色一沉,上前就要理論。
「鄭王你還是太急躁了。」陸相揮手擋住了陸昭霖,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來,不急不緩地說道:「他說有景王印,難道就真的有景王印?景王是謀逆大罪,就算有他的印,又能如何?」
「就是,難不成融了,給他那個貪財的小妾打個金鐲子去?二位王爺聽風就是雨,太不穩重了。」陸昭霖陰陽怪氣地添了一句。
「住嘴!」陸相臉一沉,盯著陸昭霖呵斥道:「此處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滾出去!」
陸昭霖行了個禮,大步出了門。
關門時,他扭頭朝那二人望了一眼,一臉憎惡,眼看陸相在看他,他又匆匆垂下眸子,溫馴地埋頭關門離開。
「我這兒子慣壞了,二位王爺不要與他計較。」陸相露出笑臉,看向了周鄭二人:「這景王王印一事,尚需斟酌辦之,不能操之過急。」
「不急?萬一他真拿著這印幹了什麼事呢?這可是平叛立大功的好時機!皇上本就對二人生了罅隙,若能立此功,我二人便能重新贏得皇上寵信。我二人好,陸相你也好……」
周王握著拐杖,往桌腿上敲了敲,越說越激動,還沒說完就開始大口地喘了起來,那動靜像極了破了大洞的風箱,呼哧呼哧,聽得旁人都跟著覺得喘不上氣了。
「哎呀你急什麼,身子要緊。」鄭王看不下去了,起身過去拍了拍他的背。
「二位,這景王王印一事可真可假,景王已死多年,有沒有王印,其實成不了事。我倒是知道一件更要緊的事,」陸相賣了個關子,眼皮子掀了掀,慢聲道:「你們可知裴駙馬別院大火是如何燒起來的?」
「不是慈王那敗家子燒的嗎?」鄭王狐疑地說道。
「那你們可知他們在別院裡看到了什麼?」陸相嘴角勾了勾,端起茶盞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哎呀,別賣關子了,快說。」周王又急了,他喘得眼睛赤紅,神情兇狠地說道:「只要是能弄死裴琰的,本王等下就去撕碎了他。」
「裴駙馬在牆上留了血書絕筆。」陸相握著茶碗蓋子,往茶碗上颳了幾下,這才放到桌上,繼續道:「那絕筆書中寫明他是自殺。」
鄭王皺著眉想了一會,小聲道:「不對呀,他不是被刺殺的嗎?當年本王跟皇上一起去過現場,長刀穿體,人都紮成了刺蝟。」
「那是他自己設局,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為了保住他兒子才故意做的局。」周王又罵道。
「你太急躁了,先聽陸相說。」鄭王摁住他,又看向了陸相。
「不管他是自殺還是被刺殺,總之他的案子不能翻。若我們能辦死這樁鐵案,皇上定會重新寵信我們。」陸相說道。
鄭周二人對視一眼,雙雙湊到了陸相面前,問道:「你說,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