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極力抑制,柔聲說:「我不懂這些,你看著安排就好。」
謝瀾之淡笑一聲,揉了揉秦姝的頭髮,把她柔順頭髮故意揉亂。
在人炸毛前,他丟下一番話,轉身走了。
「下午你家裡人打來電話,那時候你在睡覺,我讓人跟你家裡說,你傍晚的時候回電話。」
橫眉豎眼表情嬌凶的秦姝,聞言立刻追了出去。
「你怎麼不早點說!打電話來的是我爸還是我媽?」
謝瀾之回道:「是大舅哥。」
他邁出的大長腿往通訊室走去,刻意放慢腳步,等身後慢跑的秦姝。
「我哥?」
秦姝急聲問:「他在哪打的電話?」
謝瀾之言簡意賅地說:「鎮上的派出所。」
秦姝追上人後,一邊整理稍顯凌亂的頭髮,一邊抱怨謝瀾之太壞了。
他們並肩而行的一高一矮身影,被夕陽餘暉籠罩著。
在周圍的景物下,襯得最萌身高差,美好又溫馨。通訊室。
秦姝剛把電話撥過去,那邊就接了電話。
「是阿姝嗎?」
聲線溫柔的男音,很能安撫人心。
聽到大哥的熟悉聲,秦姝臉上露出燦爛笑容:「是我,大哥找我有事?」
秦海睿隔著電話,語速不疾不徐,溫柔地說:「村里重新找了會計,我被替換下來了。」
秦姝眸光一厲,立刻想到是村長賀老五搞的鬼。
賀老五在營地吃了那麼大一個虧,秦招娣沒救走,兒子還成了太監。
對方對她是有遷怒怨氣的,在村里當會計的大哥,估計也是被她牽連了。
秦姝沉著臉問:「是不是賀老五做的?」
秦海睿嗯了一聲,說了自己的想法,「新來的會計是賀老五的親戚,其實我早就不想幹了,眼看知青就要返城了,我猜政策也會跟著發生改變,想進城裡廠子看看有沒有機會。」
身為村子裡唯一自學成材的大學生,秦海睿自認為想要找份工作不難。
秦姝眸光微動,心下有了主意,對著電話說:「你來吧,不過不能入廠,我有事要你幫忙。」
御佰草那邊的計劃一旦落實,秦姝不可能天天來回跑。
大哥這時候進城幫她,無疑是雪中送炭。
「行啊。」
秦海睿問都不問,直接同意了。
緊接著,他話音一轉:「前段時間你寄的東西家裡收到了,東西太精貴了,爸媽都捨不得吃,我看裡面有條黑皮的煙,就抽了幾支,還挺好抽的,你從哪買的?」
東西都是謝瀾之準備的,秦姝哪知道是什麼煙。
這個時候的電話聲筒音量很大。
坐在一旁沙發上的謝瀾之,清楚聽到大舅哥的每一個字。
在秦姝視線掃過去時,謝瀾之薄唇微啟,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特供煙。
也就是說,有錢也買不到。
秦姝表情略顯無奈,如果讓大哥知道,他抽的煙是讓人敬畏的領導們專屬,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她低咳一聲,對電話那邊說:「那煙外面買不到,你省著點抽,抽完就沒了。」
秦海睿那邊沉默好半天,有點心痛道:「早知道我就藏起來了,二叔拿走了好幾盒,還嫌棄煙是便宜貨雜牌。」
這個時候農村大多抽旱菸,偶爾也會抽一些大前門,紅梅,老刀牌等香菸。
特供煙不對外銷售,普通百姓自然不認識。
秦姝聽著大哥在那邊嘮嘮叨叨,等人吐槽完,她柔聲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城裡?」
「下個月初吧,等忙完家裡的活。」
「行,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去找你。」
「好——」
話說到這,電話也該掛了。
秦海睿卻支支吾吾地問:「那誰,他對你好嗎?」
秦姝佯裝聽不懂,忍著笑意問:「誰啊?」
「就那誰,妹、妹夫!」
秦海睿的語氣不自然,仿佛在顧忌著什麼。
謝、秦兩家的婚事,是秦爺爺定下的。
謝家如今是高門,謝家人都沒露面,隔著幾千公里,一封電報就要求兩家孩子結婚。
這件事在秦家人心中,就像是扎了根刺,讓人不舒服。
秦姝含著笑意的眸子,看向穩坐如山,滿身高冷氣場的謝瀾之。
他僅是坐在那裡,渾身釋放出與生俱來的貴氣,像是發號施令的上位者,讓人望而生畏。
「他啊……」秦姝對著電話故意拉長音。
她眼神挑釁地睨著,矜冷俊美面孔緊繃的謝瀾之。
傲嬌的小表情似是在說,我也是有人撐腰的,你休想欺負我!
「怎麼?他欺負你了?!」
電話里傳來秦海睿的憤怒聲,差點把秦姝的耳朵震聾。
坐在沙發上的謝瀾之,黑沉眸子沉靜地盯著秦姝,如同鎖定獵物的凶獸,讓人毛骨悚然。
秦姝有種被他的眼神舐舔的感覺,渾身汗毛都要冒出來了。
她不敢直視男人的危險目光,匆忙移開視線,溫聲安撫大哥。
「沒有,他整天忙得見不到人影,哪能欺負我。」
秦海睿不太相信,口吻嚴肅地問:「真的?」
秦姝平復情緒,笑聲依舊:「真的,你是知道我的針術的,沒人能欺負得了我。」
她的一手針術絕技,自保不成問題。
「那就好,他要是仗著家世欺負你,咱們不受這個氣。其實我這次進城是想要考察一下,準備做點小生意,雲圳市是國內的特區,不少人都干起了小買賣,國家也是給予支持的,我已經有了初步想法,到時候賺錢了養你跟爸媽不是問題,咱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男人的溫柔聲線傳入秦姝耳中,讓她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她大哥很厲害的。
前世沒有被賀老五為難這事,所以沒有這麼早下海經商。
秦海睿是下海經商熱潮的第二撥人之一,也是為數不多賺到了錢,並且生意越做越大。
可惜,他遇人不淑。
因為涉及某些貪污受賄,經濟罪等問題,被判了十年。
等秦海睿出來的時候,四十多歲的年紀,白髮蒼蒼仿若六十歲。
他佝僂著身子,死寂般的眼底再無曾經的光彩,仿佛只是活在這世上的行屍走肉。
秦姝語帶哭腔地說:「大哥,你以後娶嫂子,一定要讓我看過才能成。」
「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鼻子了?」
秦海睿溫柔笑意聲響起,言語中帶著幾分打趣。
他知道秦姝的淚腺發達體質,情緒稍微一激動,就容易紅了眼。
秦姝耷拉著眼皮,將眸底一閃而過的殺意掩藏,嗓音依舊又嬌又軟。
「沒事,就是讓你擦亮眼睛,別找兩面三刀的心黑女人。」
前世害他哥的罪魁禍首,這一世休想再來沾邊!
敢來,她就讓對方付出代價!
秦海睿幽幽地說:「還早著呢,你嫂子說不定還在上小學。」
秦姝破涕而笑:「你想老牛啃嫩草啊?」
秦海睿鬆了口氣,低笑道:「可算是笑了。」
兄妹倆又聊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謝瀾之起身,付了打電話的錢,走到雙眼通紅的秦姝面前。
他面部輪廓冷峻,遞出一方格子手帕,沒什麼情緒地說:「別哭了。」
「誰哭了!」
秦姝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謝瀾之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忽然問道:「你跟你大哥的關係很好?」
秦姝抽著鼻子說:「那是!大哥最疼我了,有好吃的總是先想到我。」
謝瀾之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微眯著眼問:「我記得你跟你大哥是同母異父?」
稍顯冷淡的語氣,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探究與懷疑。
秦姝驀地抬起頭,表情愕然地看著男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瀾之能有什麼意思,只是察覺秦姝跟大舅哥關係很親近。
他有點吃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