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符咒胎動
數十秒前,聖拉爾高級酒店頂層。
大床上放著一台老式留聲機,綠色的膠碟歪歪斜斜地轉著,自喇叭花般的管道中擠出樂聲。陽台上巫何用腳打著拍子,俯視著遠方的塵土。被撞塌的建築碎塊接連塌下,在兩位瘋狂的強者面前,都市像是脆弱的積木。
他哼著難聽的曲子,未用口唇發聲,直到意氣感知網中衝起一縷火般鮮紅的激突。巫何十分訝異地望著戰場的方向,眼中的神色複雜如旋渦。
「連辰鈞宮都-—-是想養出第二個無雙將嗎?」他搖了搖頭,「你真是被師長寵愛到極點啊。」
計劃不需要改變,不如說因此而更順利了。巫何感慨著人與人之間的際遇不同,拿出那本小小的手冊。卡通地圖上顯示著強者們的動向,每一個人身在何處,每一個人正在做什麼。他的視線移過升變者們,來到不被任何人關注的一處小地方。
「那麼,開始吧。把最後的素材帶給我。」
巫何拿出一張紙人。
「真他媽沒個過頭。」「過兩分鐘就開飯。」「那叫飯嗎,那是泄水!」「我洗甲板的時候吃的也比這強————"
刷漆的工具早被丟到一旁,十來個海盜縮在矮牆底下,罵罵咧咧地躲著寒風。跑腿的磚瓦匠拎著兩大袋盒飯過來,見狀蠻不樂意:「嘿嘿!幹什麼呢!」
「干你X呢。」「怎麼沒酒啊。」「說了別跟大爺送垃圾!」
海盜們搶過袋子,坐在地上吃起便宜盒飯來。磚瓦匠見這幫人凶神惡煞的,
也不願觸霉頭,沒說幾句就想轉頭走開。
「跟著老大什麼時候吃過這屈。」「你他媽怎麼不游出去。」「聽見老大講話了。」「啊啊啊。啊啊。哎。"
巫何將紙人一抹。
那是張被巧手剪出的摺紙,許多層紙人疊在一起,瞧著就與一張一樣。他雙掌伸開時紙人伸展開來,一個個相互以手相連,像是一道雪白的線。
「啊。」「好難受。」海盜們同時起身。才吃了兩口的盒飯掉在地上。「腦袋在。」
「血。」
「啊啊。」海盜們拉住彼此的手。「啊啊嘔。」「轉圈。」「美麗的。」像做遊戲一樣整齊地握著手站著。掛著空無的笑容的眼睛像小孩子一樣明亮。
啪!
賓館裡,巫何雙掌一拍,伸展開的許多紙人重新變回一個。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同時拍來,矮牆邊的十六個海盜被同時擠壓在一起。肉體在巨力下碾碎,血液如噴泉般湧出,最先被拍碎的是支撐軀體的骨骼,其後是在過高密度下撕裂的肌肉,十六份血肉被生生塞進一個軀體內,他們的頭顱在血中滾動凸起,變作長有十六顆頭顱的血色人形!
「知道了。」「明白了。」「交給我們。」它的十六顆頭顱各自說話,各自發笑。在磚瓦匠驚恐的嘶叫中,多頭妖物一躍而起。它們輕易跳過樹木,跳過高樓,跳到足以俯視都市的高處。先前它們不過是十六個僅勢欺人的海盜,但在詭異符篆的控制下,它們的力量足以媲美鑄命歸一之路的質點3。
它們自極高處落下,仿若血色的妖星!
「阿空!阿空你有氣的話回一聲!」
姬懷素第三次朝著通訊遺物喊叫,對側依然沒有聲音,她看著遠方亂象心急如焚。
不太走運的是,沙克斯選定的決鬥地點離他們預料的要更加偏南,這處臨時陣地離戰場有接近十分鐘車程。眼下參與石妖戰的所有人都在陣地周圍,因為楚衡空擔心他決鬥時會有意外發生,又反覆強調不要干擾決鬥,姬懷素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凡德緊張得快把觸手捲成麻花了,它在房間裡挪來挪去:「「別急,莪草,
你他媽的不要急!楚衡空是專業殺手!上輩子能打過,這輩子也不會輸!」
「他上次打完不朽機是沒輸,人也斷氣了!」姬懷素振振有詞。
「我們有給他帶補給品啵。」古力啵小聲說。
「一個斷氣的人還有力氣吃補給品嗎!」
這話說得著實有理,更進一步加劇了大家的焦慮。賽斯倫左右看看,弱弱地發言:「要不,我們一起去戰場——這樣也趕得及急救——"
姬懷素一拍大腿:「冰人說得有道理,現在就一一她突然撐起光盾,直衝向天花板。同一時刻屋頂被血光砸破,畸形的妖物砸入屋中!
血光與光盾衝撞,後退的反倒是善於防守的一方。姬懷素手臂一片發麻,幾乎要握不住手頭的盾牌。怪物的強大中透著邪異,那不僅僅是單純的肉體力量。
它長著六條骨白色的腿部,生有六隻骷髏手臂,其大部分軀體僅餘白骨,所有血肉都集中在胸部以上,像一個被強行壓縮在一起的血肉之袋。那個令人作嘔的巨型血袋如心臟般不斷跳動,十六張海盜的頭顱隨跳動而滑行,帶著孩童似的明亮的目光。
人頭依次開口發聲:「你好。」「打攪了。」「請將。」「石種。」「交給我!」
反胃感強烈地湧來,哪怕在清掃俱樂部一戰時她也未曾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惡感。她抽出影刃刺向地面,第一時間扎向影子控制其行動,同一時刻凡德放出暮色光芒,要以催眠術控中妖魔行動,
「呼風。」「喚雨。」「血流。」「毒霧。」
四顆頭顱齊齊開口,吐出毒水酸雨,血流毒霧。濃毒與污血化作屏障,正擋住了凡德的催眠術。遮擋視線後以目光發動催眠便行不通,眼下只能靠更進一步的接觸。
凡德有心向前,卻被毒霧所傷,一時間睜不開眼晴。此時姬懷素髮力刺中陰影,正欲控制妖物行動,卻發覺只有一顆頭顱不再出聲,其餘十五顆頭顱依然嬉笑,行動不受任何影響。
妖物的影子忽得散開,由一分八,八變十六,姬懷素的影刃只刺中其中一道。這妖物以十六人血肉所化,它卻正正好有十六人的影子可用。
遠方,巫何咬破指尖,以血虛畫一符,符中正有一個「亂」字。他將血符貼上紙人,血色瞬間散去,紙人中傳來海盜們的嬉笑。
「光證影。」「暗映明。」「防得了刀槍水火。」「防不住同源兄弟。」
妖物接連出腿,三隻骨腿踢上光盾,磅礴如山的力量傳入手臂,令姬懷素的守勢險些崩潰。她深吸口氣正想重振旗鼓,卻發現光盾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血色符篆,上書「亂」字。
一股邪異的力量迫入軀體,她的右手竟不聽使喚地動了起來,揮刀直取自己的頭顱!
姬懷素趕忙防守,妖物大笑連連。在兩人後方賽斯倫雙拳砸地,冰封寒氣如藍色的波浪捲來。多頭妖物如早有所料般跳起,正躲過寒氣攻擊,那心臟般的肉袋內有血氣翻湧,新的血符破體而出。
「暗生水。」「心寒陰。」「促得流水化冰封。」「反斷血脈阻氣流。」
遠方巫何托掌前抬,戰場中的妖魔做出如出一轍的動作。它的骨掌擊中賽斯倫,冰晶上頓時出現一個「凝」字。賽斯倫的行動當場停止,他痛苦地捂著喉嚨,血色的針刺從他的眼耳口鼻中冒出,那符篆以他自己的力量擊傷了自己!
凡德被毒煙所阻,姬懷素因亂自困,賽斯倫被凝所傷,三員戰力一個照面便敗在妖魔手下。它抬起骨掌大力抓向石種,石種的精神力刻出凝重的字跡。
【種符於身,以蠱連心,何等陰邪手段!龍泉鄉無此等陰損惡辣之法!】
「所以我從不願做那裝腔作勢的龍鄉武修。」巫何微笑。
血肉之袋如口般張開,將石種圖圖吞入。妖魔沖天而起,以來時相同的急速撞向天空。
它如血色的火箭般躍出,眨眼間跨越了半個城市。兩位瀕死的殺手已被攔下,護衛石種的眾人不是一合之敵。回到巫何親手打造的陣地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能奈何得了它。
它已看到了遠方的賓館,鮮紅的溫暖的,等待著它回歸的家園。它情不自禁地發笑,卻突然感到細微的不適。那是極易被忽視的微弱痛楚,像是指肚輕輕擦過筆尖。痛感傳遞到身軀各處,肉袋錶側勾勒出紅色的傷痕。
那是線。與夜幕同色的黑色的線。數不清的黑線籠罩在空中,編織出密不透風的鋒銳之網。妖魔因急速而撞入網中,過快的速度簡直要將它自己切割成碎片。
它揮舞骨爪企圖撕開線網,可那些絲線竟在繃斷後爆射而來,似無數條蟲子咬入妖魔的軀體。它的動作因此而僵硬,一道閃亮的刀弧穿透夜幕,正斬入它的身軀!
「好疼。」「啊。」「在燒著。」「好痛苦!」
絲線之網一擁而上,穿透血肉傳來巨大的重量,將妖魔生生砸入大地。織網的少女從天而降,落在一處電線桿上。污血從她的刀上滑落,她以圍巾遮面,正迎上妖魔驚的目光。
「我暗中注意你們很久了。」傾夜振去刀上污血,「邪魔外道,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