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情感元素
「有三種選擇不是很好嗎,每一種都很適合你。」楚衡空笑。
「才不是看適合不適合——.」
姬懷素嘟嘟,「看的是感性啊——..—·感性—————·
楚衡空想起閒暇時和搭檔的聊天,關於三條道路的異同。歸一道路是最簡單的,全看自己,有超凡技藝就能升變巧手,有強健體魄就能升變剛骨,一個個部位練上去到最後就是不壞金身天下無敵。
浮光道路則很看資源,最開始的根基就是超凡物品,其後每一步都圍繞著那「基石」的升級。
靠自己磨石成「杖」,優化成更進一步的「兵器」,之後再研發出更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像是異世界的發明家。
而至尊道路—
沒幾個人能把這條路說清楚,玩元素的傢伙們似乎不講究原理,只看天賦與「悟性」。似乎你悟了你懂了你體會到了就有了升變的資格,而體會不到的庸人再努力也是白搭。可姬懷素向來是個公認的天才,這種問題不該發生在她的身上。
「想保護什麼,才會有光。想破壞什麼,才會有影。正向上升的情感升華是淨火,負向下沉的情感凝結則是濁淚——.」姬懷素沉沉嘆氣,「所以我這邊想突破的話就要谷盡情感啊,要麼就爆爆爆猛猛猛變成大火炬要麼喪喪喪陰陰陰在角落裡攤成一坨。」
楚衡空想像了一下洄龍城火炬手姬懷素與警隊巨嬰姬懷素,被自己逗樂了:「不如走無定塵。」
「無定塵最糟了,渺無定數無根浮萍,只有那些迷茫於前路的人才會變成隨風飄揚的塵土。」姬懷素把被子團起來,像抱枕一樣抱在懷裡,「可再這麼搖擺不定下去,我就真要變成塵埃了...」
她看上去有點頹廢,全不似平常的自己。楚衡空注意到床邊有未乾的水漬,這說明她之前又偷偷嘗試製造冰塊了。提前接觸濁淚的力量就會讓自己被負向情感環繞,所以整個人才陰陰沉沉自怨自艾。
他不太明白姬懷素為什麼這麼著急。騎士們的線索已經到了手邊,升變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期望,按理來說她應該躍躍欲試興奮地一晚上睡不著才是。可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她嘟嘟,耍小脾氣,像個千方百計推脫面試的沒自信的大四學生。
想到這裡,楚衡空忽然明白了:
:「———你在質點2停多久了?」
姬懷素一聲不。他把觸手懸在女孩腰肢上,做出無聲的威脅。
「你好煩。」她一爪子打飛觸手,「老爹說撿到我的時候我就是質點2了—"-他倆怕我暴走封印了我十幾年,到我長大才解封。」
難怪。
他想起姬求峰說過的那些停留過久的天才,喪失銳氣的年輕人。一段時間的壓制是前進的動力,一時無路的迷惘能激起不服輸的進取心。但當停滯從一年變成十年,從十年變成二十年,情況就變了。
像是他以前看過的一本童話,講一場長達數十年的大塞車。開始時車子本身與人們都抱怨連連,但在漫長的時間中人們適應了車上的生活,當某一天塞車奇蹟般緩解車子再度開動時,人們反而志芯不安,連車子也牴觸向前邁進。
當停留成為常態,前進反而變成未知的恐懼。
觸手忽然落了下來,纏上腰肢兩側的痒痒肉。姬懷素一個激靈蹦起來,臉色發紅笑得發抖:「幹什麼幹什麼!要流氓啊!」"
「還是現在這樣適合你。」楚衡空收回觸手,「瞻前顧後做什麼?實在不行就無定塵嘛,做個自由的姑娘。」
他邊說邊撓讓金髮姑娘笑個不停。姬懷素咬牙切齒:「我改主意了我要當淨火—-我升變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燒乾你這條賤格的觸手!」
她驍勇地躍起將楚衡空摁倒在床上,企圖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凡德被屋裡的動靜吵醒,睡眼惺地抬頭想問誰家在拆房子。它一轉頭正看見金髮姑娘正騎坐在某人身上上下其手,女方衣冠不整,男方的觸手還纏在對方腰上。
凡德利索地將眼一閉,一頭囊進睡袋裡,心說我眼晴孽障重啊,大清早起來看動物世界,金毛獵犬捕食魷魚。
半小時後,金葉市西部。
一輛公共水車在西台站停靠,早起買菜的老頭老太太們慢吞吞地下車,最後才是啃著三明治與迷你糖球的三人組。
楚衡空咽下早餐,吞下一顆金丹似的伏戾心和丹,為今日的行動做好準備。
從車站沿大路一直走,是片靠山而建的高檔住宅小區,再往北就是金葉市僅有的一座小山,市長金葉的宅邸就坐落於山中。姬懷素下車後拿出一面水藍色的小旗,旗上有胖嘟嘟的小龍張牙舞爪。她閉目測算了一陣。
「靠近山腳再布陣,這邊範圍不足。"
小旗是悠遊親手搓的多合一遺物,能當護衛用的臨時陣地也能做閒人勿進的分界線。昨天那場稀里糊塗的大亂鬥中楚衡空能花大半時間救人,可動起真格的來他們都未必有照顧平民的餘力。早些做好準備,也算盡一份升變者的責任。
「大概這四個方位,到地方光盾充能激活就成。」凡德對著地圖指指點點,「不過我覺得你們有點緊張過度啊,拜訪個市長至於跟打仗似的嗎。」
楚衡空遞給它一份報紙:「至於,金葉這個人有問題。"
那是張手工製作的剪報,列印下來的報導周邊用鉛筆寫著簡短推斷。金葉市的信息化程度勉強達標,藉助本地的魔導網絡,在旅館裡也能有收集情報的渠道。
報紙上的金葉是個氣質虛浮的年輕人,凡德按時間順序看過報導,發現金葉此人的風評在幾十年間可謂跌岩起伏。
在金葉市初建時,金葉還是頗受市民敬愛的好市長,他一手包辦了城內的交通、排水、魔導網絡等基本市政規劃,其中大多一直沿用到今日。可短短几年後,市民們便生出抱怨,因為其性情偏激且好大喜功,總是強行發布些欠缺打磨的法案,又聽不得一點針對的聲音。
許是市民們的抗議起了效果,金葉在其後數年淡出政壇,又重新投身於自己的老本行魔動技藝。在航路通暢的時候,他熱衷於在城內開新品發布會,請那些見多識廣的訪客點評他的作品。可以最客觀的角度來看,他的新發明也都太過異想天開,如此自然得不到多少認同。
於是金葉與那些訪客爭論,他的發布會每每以一地雞毛收場。這段大發明家的生活結束於十九年前,金葉斥巨資興建了一座地下工廠,宣揚自己將造出令庸才們為之震撼的傑作。可工廠開工三個月後就因粉塵爆炸遭受重大損失,大批工人死傷,工廠失去人手,黯然停工。
刊登這場事故的報導被楚衡空放在剪報中央,頭條是個痛哭流涕的青年,他的採訪內容有一半是在向記者描述「鋪天蓋地的血」。青年人的樣貌看上去有點眼熟。
「這人看著像那個濁淚。」凡德說,「你懷疑他的力量和這次事故有關係?」
「高材生怎麼看。」
「以前似乎沒冰人的報導。隔了二十年才爆出來的話,這污染進度未免有點太慢了。」凡德嘀咕,「不確定,再看看。」
工廠事故過後不久,洄龍城被外道圍攻,小島聯繫外界的航路斷絕,金葉的發明遊戲也就徹底沉寂。那以後他成了怪癖的老者,在山中修了一棟頗為奢華的豪宅,二十年間鮮少出面,只偶爾讓工人運送些特製的儀器入山。但他依然頑固地坐在市長的位置上,以他的技藝、地位和部下掌控著這座小小的塵島。
「這人真可悲啊!」凡德感嘆道,「折騰一輩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姬懷素搶過報紙:「什麼說法?」
「要是圖權,無非當幾十年的獨裁者;圖清名,事兒辦完急流勇退,到現在大家還念著他的好;想搞學術,自己專心鑽研就是,偏還要弄什麼發布會大張旗鼓,又急功近利搞出事故。東一棒槌,西一榔頭,到頭來哪邊也沒討好,活成個聲名狼藉的老東西,何苦?」凡德指指點點。
「人之常情。」楚衡空說。
凡德斜眼:「你還替老東西說起話來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人的想法總會不斷變化,想要的東西不知不覺就變了,能看清自己的少之又少。」楚衡空抓起長槍,「金葉最後二十年顯然另有打算,這次拜訪未必順利。」
他們在山腳豎起四面小旗,驅散周圍人士,而後沿著唯一一條山路深入。市長的大宅藏在背陰面,金色的圓頂隱於樹蔭之間,雖有庭院卻無人看守,雜草橫生。
楚衡空入了荒廢的庭院,走到大宅門前用力敲了數下。敲門聲隨勁力穿透房門,聲紋回饋著大宅內的布置。這大屋裡奢侈品眾多,其次便是書籍,唯獨找不見一個活物。
空無一人。
「有元素的氣息。」姬懷素忽然說,「濃度很高的土元素。」
楚衡空當機立斷,破門而入。
他看到了一具醜陋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