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賽後總結
半小時後,TTT快捷賓館。
夜幕將至,天色暗沉。濁淚散發的凍氣仍未散去,為這小小港城的夜晚多添了一份陰寒。今夜無人出宅,家家緊閉門戶,將道路讓自霧中現身的騎士們。它們一言不發,也不曾干擾屋中居民,
只是沉默地巡弋,像士兵走在自己的領地。
姬懷素拉上窗簾,陷進鬆軟的沙發里。
「看樣子騎士們短時間內不會消失,我們得嘗試隱秘行動了。」
「潛行沒用,一出賓館那些東西就開始攻擊。」楚衡空把一杯熱巧克力放在桌上,「今晚不用考慮外出了。往好的方面想其他人也沒法行動,石種暫時安全。"
凡德窩在毛巾疊成的小被子裡,聞言道:「真虧你們還記得可憐的樹,我還以為我們是來這參加大亂操派對的。」
「拜託那個冰凍禿頭真的很恐怖-—」姬懷素做了個鬼臉,「而且盤面太亂,一上島就是這一串事兒我有點糊塗了。"
楚衡空把小毛巾被扯下來:「凡德,整理一下。」
「你們兩個都有大腦為什麼不用?」凡德把毛巾被又扯回來,「盤面不複雜,目前已經入場的除了我們以外就是五個獨行俠。殘心者光時傾夜、蛋、濁淚禿頭、黑臉符術師與那個開槍的人。『
「狙擊手是被符術師僱傭的。」楚衡空說,
「為啥?」
「眼神。符術師偶爾會留意遠方,若說是防備則頻率太低,更像是下意識確認友軍動向。」
凡德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人的觀察力還是那麼恐怖,明明沒怎麼參與戰鬥卻連這點小細節都能注意到。它把狙擊手和符術師歸成一類,心裡有了點盤算。
「我大概明白他們的主意了,搞個陣地打防守反擊—」凡德用觸手撓撓頭,「說得過去但是拐彎抹角,有點怪。"
楚衡空點頭:「那組人本來就很奇怪,符術師有能力殺死場中所有人,可他一直在藏拙。"
姬懷素不樂意了:「嘿嘿嘿!有點瞧不起人吧。"
「不是我,是不朽機說的。」楚衡空放鬆精神,那一直被壓抑著的血色自他眼中浮現,「不朽機將符術師認定為『高威脅』,這個評級意味著他在正面戰中有概率勝過我,這不是普通質點3能有的評價。」
「還挺方便。」凡德噴噴稱奇,「這麼說符術師是目前最強的。"
「不,最強的是狙擊手。」楚衡空斬釘截鐵,「之後大家不要分頭行動,一旦被他盯上,我可能保不住。」
「放心我以後絕對不出你衣袋。」凡德揮舞觸手,「這麼些人夠嗆都是為了石種來的,以後說不定有機會合作。要我看,難搞的還是外面的那些玩意———"
它拉開一線窗簾,瞧著街上的亂象。在凡德眼中那些玩意依然是會行走的馬賽克,一點兒看不出個人樣。
「你確定他們是你的同族?」
「我百分百確定。」姬懷素使勁點頭,「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的,在我眼裡他們就是標準的『騎士」,和我一樣的光盾影刃以及比我更高明的技術。」
認知上的差異,這也是稀罕事。帝國皇帝的統一標準早已成為沉動界的一部分,人們不該對同一物種有不同的看法。倘若這一現象的理由與先天因素無關,那就說明姬懷素掌握了某些他們尚未知曉的信息。
拋去先天差異,只有信息差才會導致認知的不同。凡德感覺自己有了點思路—"
這時體內傳來危險的預感,像在結冰湖面上行走時腳下不祥的吱嘎聲。它嚴格控制自己的思考速度,不讓思路撬動被封印的知識。所有課程都告訴它探秘一定要點到為止,不想死於飛來橫禍最好先從身邊的小事查起。
凡德拍拍腦袋,嚴肅道:「看來我們在找樹之外得額外加個活了,等明天一早就去找金葉吧。
作為最早接觸這塵島的人,他手裡應當有一定線索。」
它和姬懷素一起望著楚衡空。殺手並不說話,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阿空?」姬懷素問。
他這才回過神來:「就這麼定了。」
作為一個殺手他從未表現出這種狀態,像個夢遊天外的學生那樣心不在焉。他走向門外,聲稱自己要洗把臉,開門時姬懷素喚住他,
「阿空,我的威脅度是多少?」
楚衡空一愣,而後笑笑。
「這玩意只評敵人,你是隊友。」
門扉輕輕關上,姬懷素抱著靠枕倒在沙發上,眼瞳不似平常那般明亮。
凡德重新縮在被子裡,懶洋洋道:「你說你較什麼真!好端端一個逆影非得跟質點3的高手們比啥。」
「我不是爭強好勝,只是——.」姬懷素嘆氣,「大半年裡我都是他老大,現在出門卻要他罩我「懷素同志你不能鑽牛角尖啊,一個隊伍里實力有高有低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凡德開始做思想工作,「驍勇善戰的狼當然重要,咱退堂的鼓也是不可獲取的一份子啊!咱們現在是個小隊伍,大家做好自己的事兒就——."
「可我的特長就是打架。」姬懷素悶悶地說。
凡德一下子卡了殼。它有博學知識和獨家催眠術,向來不擔心什麼狗屁戰鬥力的問題。可姬懷素也是個用拳頭多過腦子的主兒,一個戰士連主導戰場的戰鬥力都沒有,那還怎麼發揮作用呢?
「就———別跟變態比不是。」它給出脆弱的安慰,「逆影也挺好啦,比我強。"
姬懷素不說話,窩在沙發里。凡德見狀有點不適應,溜出門外想讓探長過來開導開導自家戰友,卻發現楚衡空還在門口看著手掌發呆。
他手心裡是一顆子彈。這顆子彈在戰鬥最後擊殺了賽斯倫,因為過於粗暴的彈道規劃而嚴重變形,用料上也無甚稀奇,只是普通的精良製品。凡德不明白這小東西有什麼吸引人之處,但楚衡空的心思有大半沉在了子彈里。
他看得那麼專注,像是從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往。
金葉市北方,聖拉爾高級酒店。
巫何匆匆推開房門,他褲腿上滿是泥點子,頭上還頂著未散的寒霜,看上去著實有些狼狽。沒幾個人在這狀態下能保持心情愉快,巫何也不例外。一進門他就想大喊一嗓子,卻被屋中的異狀生生憋了回去。
沙克斯靠在牆角,單腳站立,他一隻手頂著下巴,眼光直愣愣地望著空無一物的窗外,好似一位犀利派流浪硬漢偵探。
巫何見狀有點驚悚:
:「——·沙克斯?」
沙克斯沉默了半響,緩慢開口,表現得像是在夢遊。
「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有一天我在外面出任務的時候,突然一個一條胳膊是觸手,腦袋是鰻魚,穿著綠色大衣的,大口啃濁淚冰甲的詭異生物跑到我的狙擊範圍內,說我是你從前的死對頭。然後我就可以再跟他打-
巫何蹭蹭往後退了兩步:「說真的喝一杯定定神,你現在很糟!」
沙克斯用力揉了揉眼睛,坐到床上。他此時顯得格外疲憊。
「等這一票結束我是需要喝一杯了。」沙克斯用力搖頭,「太荒唐了,太多的噩夢———"我真該買個夢境編輯手術——"
「我事後可以給你介紹個好醫生。」巫何嚴肅起來,
,「現在說正事。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殺了那個濁淚?!」
他的語氣越發焦躁,近乎質問。最後的槍擊看似一擊斃命,但他清楚元素化的濁淚沒那麼容易死去,那東西只是喪失了大半身軀,其幽體早就隨著冰屑逸散而逃。
沙克斯是靠殺天災種成為的傳奇,他沒理由犯這種低級錯誤,暴露自己卻未封殺敵人,只能是他有意為之。
抬起頭時沙克斯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冷靜又冷漠像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那個濁淚為什麼會盯上你?」
巫何不耐煩了:「他殺了我的老鼠一一」
「為什麼,他會,盯上『你』。」沙克斯重複,「你的老鼠離酒店有段距離,控制老鼠用的又是符篆。一個神志不清的濁淚憑什麼逆向追蹤到你的據點?」
巫何聞言一驚。戰鬥來得太急太快,他又被失利與意外激得氣急,一時間卻忽視了這最不合理的問題。正如沙克斯所說,至尊道路的升變者粗暴狂放,逆向尋蹤這等精細活不該是他們所長。那冰人渾身上下連個遺物都沒有,他怎麼有本事查到據點?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有人為它支招「亦或者有人在背後指引它。」沙克斯說,「我在它體內留了一個鉤子,看看能不能釣上背後的魚。」
巫何欲言又止,他很想說狙擊手多此一舉,卻又意識到背後主使開頭就衝著自己來就絕無善意。沙克斯止戰不殺又留了一手,反而是當下最妥善的處理法。思來想去數次,他苦笑道:「.——
你想的周全。」
即使如此這還是不對勁。沙克斯心想。縱使有人在背後操控濁淚,巫何今日的遭遇也未免過於巧合了些。他的運氣差得古怪,但運氣這種玄妙的事情,不是適合擺出來談的話題。
「你太在意得失。」沙克斯淡淡地說,「沒錢就不要充闊。」
巫何不屑地笑了。
「你大大誤會了,我腰包闊得很。今兒丟得用得,用不了一天我就能拿回來!」他笑得越發陰狠,「就是因為我不缺這些,我才要找那棵樹-我必須拿到那棵樹!」
他坐在燈光下,側臉被影子遮住,貪婪的陰霾中卻又含著一絲古怪的畏懼。像是想要逃離什麼,可怎也逃不掉。
沙克斯等他開口,但巫何只是沉默。僱主的隱瞞讓他又一次感到了不快,事態離奇到這份上還遮遮掩掩,氣量就太小了。
過了一陣,他忍不住問:「那個鰻魚,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但很強。」巫何說,「我認得那手意氣成甲的功夫———-他至少是質點3,十成十是道途。」
「哦。看來和你一樣是正玄宮出身。"
「你想太多,我有那本事何必雇你。」巫何笑了笑。
還在藏,還在藏,好像把那點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東西拿出來就會吃了天大的虧一樣。沙克斯這次實在不愉快了,巫何在順境時還像模像樣,但遇到點挫折就開始患得患失。
他開始保養槍械,不多時房間中充滿保養油的味道,兩人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