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這世間，並非唯有讀書高
和王充華說完未來很長一段時期的大計劃，張起峻又把話題拉回到了近期的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馬家新執掌北疆省，肯定要做出一些動作來，我估計他們第一步肯定就是要管控和解散一些零散武裝力量，加強治安。
目前他們的勢力還沒有鋪開來，軍力還少，不可能一下子管控得有多嚴格，
但咱們不要頂牛，頂牛對以後沒好處。
我這邊的小隊伍還好解決，本來就是都有其他做的，搞收購銷售運輸啥的，
再少報許多槍枝彈藥，明面上不要顯露出來多少力量，基本就可以達到潛藏起來的目的。
二哥你那邊的隊伍也得好好想想辦法了，
現在咱們河那邊的土匪也不是太多了，有些護田隊隊員就讓平時務農，農閒時再各片分開來訓練吧。
另外，今後咱們這邊的皮毛和醫藥產業還要用到不少從事生產和開拓市場的人。
二哥你提前給大家做做思想工作，願意搞的，可靠的，年輕的，頭腦靈活的，愛學習的，可以讓他們加入咱們這些產業來，這樣就可以把隊伍藏起來了。」
王允華聽著很有些鬱悶，吱兒喝了一盅酒悶悶道：「他乃乃的，真捨不得啊，當初往起拉隊伍可費了不少力氣的。」
張起峻道：「這也不是要解散隊伍，主力還是能保存下來的，畢竟老爺子的河套屯墾辦主任這個頭銜還在，二哥你這個護田營營長的頭銜也在，還是可以保存一部分隊伍的。
這對馬家也能說得下去的。
只是把隊伍規模縮小一點兒，再往起藏一部分，關鍵時候想拉起來也很快的。
何況現在形勢變化了，長期養那麼多專職隊伍，耗費也太大了，其實有些不上算了。
畢竟咱們也不可能拉起多大規模的軍隊，大軍閥咱是硬抗不了的，只要能維持抗擊土匪的力量就夠了。"
王允華擺擺手：「你讓我好好想想。」
張起峻點點頭，沒再勸下去，一個人思想轉變是需要一點時間的，讓他慢慢往過轉這個思想彎兒吧。
接下來，兩人又邊喝邊聊了一陣，等王允卿和楊拉玉回來，兩人都喝潮了，
今天張起峻沒有運氣散酒，還很有些享受這喝潮了的感覺。
不過今天的酒也就喝到此為止了，飲酒不醉最為高，微之上醉酒之下的潮乎乎的狀態其實也挺舒服的。
接下來王允華在鹿灘市呆了幾天，作為大廠的大股東之一，頭一次認真地察看了一下大廠的收購原料、生產和銷售情況。
期間張起峻組織了一次股東酒會，有安立洋行負責人約翰參加，有程茂源一家子參加，自然也有李斌、林美香夫妻參加。
呂喜則、柳虎這兩個小股東沒來，王允華把他倆派去磚窯那裡盯著沈敦子、
盧小龍他們軍訓去了。
因為只是一個酒會，不會涉及大廠的生產、帳目機密啥的，張起峻還特地邀請王允鳳一家子參加，正好王允美的兒子吳江昊也過來鹿灘市了，也一併參加了這個酒會。
酒會開得氣氛熱烈又輕鬆，滿廳堂的人都這兒一團那兒一簇地在互相交流說話，時而有人端著酒杯找人碰杯聊幾句，但又不過分互相干擾，沒有什麼必須要嚴謹緊張應對的交際應酬任務。
王允華第一次參加這種酒會，見張起峻和洋人約翰等人用洋話流暢地交流，
連妹妹王充卿也能偶爾用洋話和洋人交流幾句，就感覺到了改變和提升自己的迫切性。
如果將來不得不放棄土地移居別地的話，自己一個土老冒怎麼能走出外地去生存和發展！
事實上不僅是王允華，就連周錦文和吳江昊這兩個以前自感覺滿腹文華的人，如今看到張起峻竟然能端著酒杯和洋人輕鬆流暢又融洽地交流，也感覺自己成了土老冒了，也產生了一種迫切地想要跟上張起峻腳步的想法。
他倆過去都是想要走科舉路線的，現在隨著年齡漸長，一眼看到世道變了，
過去他們設想的人生路線已經不存在了，而對參與他們母親執掌的王家商號分號業務又感到單調乏味，就開始對自己的前程產生了迷惘和焦慮。
如今見張起峻實業做得風生水起，都和洋人合資了，感覺也是一條光明燦爛的人生路啊，自然就想跟著張起峻走他這條人生路線了。
「錦文，江昊，」張起峻和洋人交流應酬一番得了閒暇，和周錦文、吳江昊坐在一個角落裡聊起來，「現在你倆也應該看清楚了，時代變了，咱們現在最好的前程就是做實業，做生意。做實業、做生意是一門大學問，一點兒也不比學而優則任那條路差勁兒。現在這個時代做官也很不穩定，甚至是有極大的風險的。」
張起峻話語溫和平易，卻帶著敦敦教導之意。
周錦文、吳江昊分別比他大兩歲和一歲，但從心智年齡和對社會人生的理解上來說，這兩人在他面前就是兩個稚嫩的青瓜蛋子，何況他的輩分也大他倆一輩，王允鳳也幾次提到讓他開導開導周錦文，他也願意開導這兩個，這兩個都是有文化的人，將來說不定就能成長為他的重要幫手。
「當然，這個時代做實業、做生意也相當不容易，甚至也有極大的風險，所以必須抱著謙虛謹慎，甚至是一定的擔當和勇氣來做。"
「做實業，做生意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和洋人交往交往就有多高大上，只是如今洋人勢大，生產經營理念、技術和產品都比我們先進，所以我們才要和他們多交往和學習，把他們的先進技術和機器設備、人才引進來搞我們自個兒的事—.—
和洋人做生意，也要防騙，自己要多長心眼兒———"
一番平易近人又語重心長的聊天，張起峻說得周錦文和吳江昊低頭沉默了許多，也好像一下子懂得了許多，成熟了許多。
人就是這樣，娘老子叻叻叻地整天在耳邊教導也不見得能起多少作用，有時候還起反作用，導致兒女越來越沉淪，但有時候反而是外人的一席話，卻能讓一個年輕人一下子茅塞頓開，轉變了自己原來的思想觀念，從而一下子就有了一個較大的長進。
周錦文和吳江昊兩個人其實還是沒有徹底從過去的學而優則仕的思想狀態中走出來，感覺除了讀書，其他行業都是萬般皆下品，所以才對做生意無法徹底認同，從而產生厭煩的心理。
今晚張起峻這番話，卻是在很大程度上扭轉了他們對做實業，做生意的看法，當然，今後要讓他們別眼高手低，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做事兒，那還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起峻，讓他倆跟著你在你廠子裡做一段時間怎樣？你也不用給他倆開啥薪酬，就讓他倆學著你做事就行！」王允鳳在一邊偷聽了好一陣子，走過來對張起峻道。
「大姐，錦文跟我做事，你那裡忙不開咋辦？」張起峻笑道。
「嗨，他在店裡也給我幫不上啥忙，看著他腰來腿不去的懶樣我還心煩，你給我帶帶吧，讓他看看你和充卿是咋做事的，都是年輕人，這做人做事咋就差了這麼多！」王允鳳絲毫沒給兒子留情面地說道。
說得周錦文直翻白眼，不過也沒敢說什麼。
張起峻看看周錦文和吳江昊笑了：「那行，讓他倆在我們的大廠做一段時間事，不過先得從車間幹起來。」
只有從又髒又臭的車間干起，才能徹底洗洗兩個年輕人身上的公子哥風氣，
一個人不經歷苦和累，不經歷挫折和磨難是永遠也長不大的。
和周錦文、吳江昊聊了一陣，張起峻又端著酒杯去和程茂源一家子坐了坐。
按照他當初接手大廠時和程茂源的約定，到今年冬天，程茂源一家子就獲得「自由身」了，可以結算清股份和利潤走人，也可以繼續留在大廠里和他一起干。
但很明顯，程茂源一家子已經沒有離開大廠的打算了，兩年多的相處，兩邊的合作還是很融洽的。
參加完這場酒會，王允華又在鹿灘市呆了幾天，因為想到將來也許被迫放棄土地移居香島那樣的大都市生活，他是帶著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心情和視角來觀察鹿灘市的，因而也就對鹿灘市獲得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感受。
以前他只看到了鹿灘市的燈紅酒綠，這次卻看到了鹿灘市的生產和建設等諸多方面。
等離開鹿灘市回河南岸時，他是帶著諸多沉沉的思慮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