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怕我不見?」沈桑寧問。
身後沒了聲音。
一陣疾風吹在她臉上,她偏過頭,身下馬兒朝京城的方向疾馳。
沈桑寧仰頭,「怎麼不說話?」
裴如衍並未看她,漠然道:「不想當鰥夫。」
「哦,」她眸子轉動,小聲問,「今夜要不要同房,嗯?」
眼見裴如衍喉結動了動,他道:「沒到初一。」
離初一還有三日呢。
一行人騎馬進城,將兩個女犯人裝在馬車上,帶回承安伯府。
國公府的親衛齊刷刷地包圍承安伯府時,伯府門房被這陣仗嚇到,還以為抄家的來了,趕緊進去稟告伯爺。
裴如衍抱著沈桑寧下了馬,對親衛吩咐道:「退下。」
五百親衛又紛紛退散開,在伯府門前列成一個矩陣。
很難低調。
最先從伯府出來的不是沈益,而是沈妙儀,「姐姐,你沒事吧?」
她一上來就是噓寒問暖,「還好落雨同我借銀子時,我多留了個心眼,叫人跟著發現了她的奸計,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沈桑寧聽得一頭霧水,這和沈妙儀有什麼關係。
借銀子,難道雇殺手的銀子?
裴如衍適時出聲,解釋道:「去時找不著你,是二弟妹給的信。」
難怪,可以這麼快找到野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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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那真是多虧妹妹了。」沈桑寧笑著道。
雖然心裡不覺得沈妙儀會有好心。
「嗚嗚嗚——」嘴裡塞著布的沈落雨被人從車上拽下,拖進伯府。
廳堂中。
裴如衍和沈桑寧坐在一側,靜靜地聽著自家審理判決,沈妙儀也在一旁看戲。
沈益頭疼地看著自作主張的庶女,怒道:「大膽!你怎麼敢做出此等混帳之事!」
柳氏跟著附和,「怎麼說也是你親姐姐,你怎麼忍心害她啊!」
沈落雨流淚,「父親,母親,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在這裡,她不敢攀咬沈益讓她做妾的事,因為此刻能救她的,只有沈益。
沈桑寧卻不想就此揭過,刻意道:「你哪裡錯了?你方才還說,都怪父親想送你進公府為妾呢。」
說著,她望向怔愣的沈益,「父親,有這回事兒嗎?」
沈益反應得很快,「胡說!我怎麼可能教唆落雨做妾!」
沈桑寧點點頭,「看來是她自作主張,那父親打算如何解決?」
「咳咳,」沈益假咳一聲,目光不定,「這件事,是落雨對不住你,就罰她在祠堂自省三日……」
沈益說完,忽見裴如衍皺眉,又立即補充道:「再扣半年月銀。」
「只是如此?」沈桑寧覺得可笑。
沈益問,「那你說,你想怎樣?」
沈桑寧望向跪在廳堂中的沈落雨,毫不留情道:「買兇殺人,怎麼說也該送去京兆府,蹲大獄。」
「不行!」沈益和柳氏異口同聲道。
柳氏一臉愁容,「親妹妹上趕著做姐夫的妾室,難道是什麼光彩的事?你是要叫全京城都看我們伯府的笑話嗎?」
這話說的,仿佛沒有這事兒,伯府就不是笑話了。
沈桑寧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我也是考慮到伯府,這才將人帶了回來,那就家法伺候,杖刑六十吧。」
她說的輕鬆,卻見沈益擰起眉——
「六十,會把她打死的!」
沈桑寧冷笑,「那就打死啊。」
沈益一噎,指著面前陌生的女兒,「我看出來了,你是成心要你妹妹的命啊!」
「父親,難道妹妹不是成心要我的命嗎?」沈桑寧語氣平靜,「她若此次大難不死,再尋個京城之外的人家嫁了,反正我是沒法跟一個想要我命的人,呆在同一片天空下。」
沈益還想反駁,卻聽裴如衍沉聲道——
「岳父,此事還有再議的必要嗎?」
一直坐著的裴如衍突然起身,走到沈桑寧身邊,撐腰之意,溢於言表。
房中安靜一瞬,只有沈落雨的抽泣聲尤為明顯。
沈益無言以對,終是點點頭。
雖對三女兒沒什麼感情,但到底是自己親女兒,還是會不舍。
於是走過去,小聲同沈落雨說了幾句話。
沈桑寧懨懨看著,發現父親對誰都可以有慈愛之心,唯獨,對她只有虛偽。
此時,柳氏忽然走到眼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啊!」
「柳夫人慎言。」裴如衍現在,連岳母也不喊了。
阿香和沈落雨被雙雙拖了下去,棍棒之下,一聲聲慘叫悽厲。
沈桑寧聽了一半,就同裴如衍離開,留下一個親衛看著行刑。
他們一走,許久沒有存在感的沈妙儀才起身,理理衣袖,「爹,娘,你們好歹選個聰慧些的,三妹這樣的,能上位才怪。」
沈益頭疼,「你問問你娘,怎麼教的人,怎麼會做出這麼蠢的事來!」
柳氏一聽,來氣了,「老爺,怎麼能怪我呢,裴世子是女婿,你是長輩,你要是一口咬死不願意報官、杖責,你也不會折一個女兒啊,即便他是公府世子,也不能跟岳父對著幹啊,您這麼怕他作甚?」
「婦人之見!」沈益想到這幾日聽到的小道消息,低聲道,「他不僅是公府世子,以他的才幹,今後大有作為,據說聖上有心給他升官,恐怕就在這幾日了。」
「啊。」柳氏嘆了聲。
沈妙儀不以為意,笑了笑,沒說話。
升官又怎麼樣,還不是早亡的命,能升到哪裡去。
那廂,負責行刑的小廝進來了,「老爺,六十杖打完了,三小姐還有口氣在。」
……
出伯府時,已經入夜。
沈桑寧顧自上了馬車,裴如衍見狀,也跟著上了馬車。
搞得她詫異道:「你怎麼不騎馬?」
裴如衍正襟危坐,語氣淡淡,「夫人忘了昨日與我的約定?」
隨後,就朝外頭的陳書吩咐道:「去永安樓。」
眼下天色不早,沈桑寧遲疑道:「還要看茶百戲嗎?」
裴如衍不置可否,「你不餓?」
不說還好,一說,她倒真的餓了。
從午時到現在,午膳晚膳,都沒來得及吃上。
馬車晃晃悠悠地前行,沈桑寧默默朝裴如衍靠去。
許是心境平靜下來了,她腦海中回想起他的擔憂,他的生氣。
此刻,忍不住說道:「抱歉,今天讓你擔心了。」
「嗯。」他簡單地應了一聲,就沒了話。
沈桑寧靠在他的肩上,他也不曾躲避,她便靜靜地呆著,莫名安心。
倏然,陳書煞風景的聲音從馬車外傳進——
「世子,永安樓要打烊了。」
沈桑寧聽聞,直起身,打開窗,見永安樓樓上的燈都暗了。
「打烊真早啊。」她說著,一邊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
她轉而去看裴如衍,後者眉眼未抬,直接道:「換一家。」
她腦海中忽地想到閒暇時看的話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裴如衍目露不解。
沈桑寧神秘地道:「你看過民間話本嗎?話本中的男子在遇到這種情況,會下車命令酒樓開張,然後給一沓銀票,所有人都不許走,看著男子和心上人卿卿我我。」
她說得認真,引得裴如衍頻頻看了她幾眼。
他眉心微微隆起,「狗仗人勢?」
頓了頓,他隱晦地問道:「你喜歡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