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我顫巍巍地呢喃了一句。
接著便感覺心酸,悲傷,疼痛如同潮水般湧來。
那張臉卻在我的視線中模糊,遠去。
耳邊有輕微的說話聲,還是時不時喊我名字的聲音,很溫柔,還很擔憂。
我極力掙扎,總算恢復了身體控制力,睜開了眼睛。
燈光有些刺眼,入目的是潔白的牆壁,入鼻的是一股難聞的藥味。
身上依舊疼,右臂更是發沉。
旁邊傳來驚喜的聲音:「十六哥,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側頭,坐在我床邊的正是顧若琳!
她滿臉喜悅的笑容,眼眶微微紅腫,面龐上還有很明顯的淚痕。
我也笑了笑,說了句謝謝。
顧若琳卻抿著嘴,眼睛又泛紅了,哽咽地說道:「十六哥,為什麼你又要謝我呢?」
我不明所以,回答:「我現在不是在醫院麼,多虧了你……」
顧若琳搖了搖頭,低聲道:「你是因為保護我,受的傷,雖然那時候情況危急,但是我想得明白。大夫也說了,你右臂有好幾處骨裂,要不是為了救我,你根本不會摔下來。更不會撞斷手。」
「而且,你還撐了那麼久,都是為了幫我。我大哥太不是東西了,讓人下那麼重的手踹你。」
說著,顧若琳又要哭了。
我趕緊讓她別哭,也別說了,這都是小事,再者說我一個男人,怎麼可能看她一個女孩子出事?從老宅裡面出來的時候,還和顧二當家的說過,只帶著她一個人,我能隨機應變,保護好她呢。
顧若琳卻不說話了,一直看著我右臂出神。
我也低頭看了一眼,頓時面露苦笑。
自肩膀之後,我整條胳膊都被打了石膏,甚至於小臂的位置,還上了兩塊夾板!
我發誓,這絕對是我有生以來受得最重的一次傷。
以前進出醫院,也最多是感冒發燒的小病小痛。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忽然開了,推門進來的,赫然是劉文三!
此刻他身上穿的,完全和之前是兩碼事。
且不說他前晚上在陽江的青麻色小褂,就是之前,也是一身普通的布衣,或者是襯衫T恤。
可他這會兒竟然穿上了白色的小西裝。
我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因為劉文三就一米六高,精瘦精瘦的,看上去就是短小精悍,尤其是他還光頭,皮膚蒼白,眼珠子還是土黃色。
怎麼想,他都和這正裝不搭邊,還有幾分滑稽。
劉文三本來是急匆匆的表情,這一下我們四目相對,他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操!羅十六你這癟犢子!還能醒過來!」
「真的是要氣煞你文三叔!我不過放任你兩天,你都學會去玩命了?!」
顧若琳在床邊小聲解釋,說她送我來醫院之後,也不知道聯繫誰才好,就找了劉文三。
對她,我回應了一個笑容,表示沒事。
然後我也笑呵呵地說道:「文三叔,你可不是放任我兩天,是我不想去打擾你沉迷溫柔鄉。」
劉文三走到床邊,他嘖嘖了兩口,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顧若琳,搖頭道:「看你小子是覺得你文三叔不該來了?」
「還真的是翅膀硬了,看到中意的女孩兒,連乾爹都不想管了啊?」
我心裡頭當時就慌了。
劉文三這話說得,也太直接了吧……
顧若琳的臉登時也變得通紅一片,她略有慌亂地起身說了句:「十六哥,我爸在前面給你拿藥繳費,我去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語罷,顧若琳就走出了病房。
還沒等我開口,劉文三就沖我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又砸吧了一下嘴:「十六,你這一手厲害,頗有文三叔年輕時候的風範,佩服啊佩服。」
我左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按了下來,苦笑連連:「文三叔你就別調侃我了,我沒你想的那種意思,你看若琳都被你說走了。」
劉文三更是一副饒有趣味的目光:「若琳?十六哥?喊得也很肉麻,看來文三叔還是低估你了啊。」
我:「……」
「文三叔……你再這樣,我指不定會在河鮮排檔裡面喝醉了,說出來點兒什麼關於理財和銀行經理的事兒。」
劉文三:「……」
病房裡面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最後還是我訕笑了一下,打破了平靜。
「文三叔,那你打算之後怎麼安排?」我也同時拉開了話題。
有的話我想問,可又感覺不知道怎麼開口。
比如少婦老闆娘的事情,劉文三又說她是他女人,又說回家,那他們是兩口子的事情肯定沒跑。這樣一來……劉文三的兒子就在江堤下頭……
他每天還在陽江上來回遊盪,還能隨時笑出來,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那少婦老闆娘也說,她守在陽江邊上,也就是想等著有一天,能看到兒子的屍體。
兩人恐怕都無比心酸……
「十六,你這話里,文三叔怎麼覺得,還藏著話呢?」
劉文三摸出來了煙點燃,吸了一口。
病房裡煙霧繚繞。
我略有幾分尷尬,正要繼續開口。
劉文三卻搖了搖頭:「文三叔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很多東西都不是想像得那麼容易。」
「你應該擔心的是,顧家的事情,你想怎麼解決?」
「你昏迷的時候,我差不多是聽顧小姐說了一些,她和顧二當家都被逐出家族了。」
「雖然你改變了內陽山的大風水局勢,顧老爺子不會被凶宅索命,但是也不好解決問題吧?畢竟,整出問題的人就在他身邊,他還深信不疑。」
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來的卻是顧開陽。
他臉上儘是疲憊之色,聲音略有幾分沙啞:「解決不了,現在也沒有解決的可能了。我爸他頑固不化,再去顧家正宅,恐怕會不安全,畢竟顧家在開陽市,還算是一個大家族,羅陰婆已經住院了……我和若琳,不能再讓他去犯險了。」
「或許,這就是顧家的劫和命。」
顧若琳也跟在顧開陽後面進來,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顧二當家你能這樣想,的確很好。」劉文三明顯神色有幾分詫異,就像是沒想到,顧開陽想通似的。
可看到顧若琳臉上的傷感,我心裡頭就不好受,然後說了句:「顧二當家,若琳,你們也別太悲觀絕望了,至少,顧家現在風水沒問題,就不會有大危機。」
我沉凝了片刻後,繼續道:「顧天良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想要整個顧家,才會害老爺子,你們被趕出家族,應該正中他下懷,他也就未必會要了老爺子的命。」
「當然,他絕對不會就此作罷,我覺得顧家還會出一些事情,直到老爺子給了他一切,他才會收手。」
「在此之間,如果顧老爺子發現顧天良的陰謀,或許他會主動來找我們。」
顧開陽點點頭,說:「羅陰婆說得也很有道理,只要家族大業沒事,我們被趕出來,也無關痛癢,只希望我爸能想通了。」
接著,顧開陽又看了一眼顧若琳,他猶豫了半分鐘,才開口道:「羅陰婆,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顧二當家您請講。」我覺得顧開陽的神色太鄭重,令我有幾分不自在和緊張。
「我和若琳他媽媽離婚有些年頭了,這次被顧家逐出來,其實我最對不住的就是若琳,她這些年都在顧家生活,本就缺少了有母親的童年,現在又鬧成了這個樣子,我想去試試,能不能和若琳她媽媽復婚。」
「這段時間,能不能讓若琳跟著你,我也放心。」
說完,顧開陽就嘆了口氣。
顧若琳明顯眼神中有幾分茫然,她想說話,顧開陽卻搖頭制止了。
劉文三卻摸了摸下巴,笑呵呵地點了點頭:「這事兒,顧二當家的我替十六答應了。」
「你放心,十六這小子實誠,保護顧小姐,他玩兒命呢。」
也就在這時,一個護士皺眉走進了病房,她瞪了劉文三一眼,說道:「病房裡面不能抽菸!熏到病人怎麼辦!抽菸有抽菸區!趕緊滅了!」
劉文三面色一僵,他把煙丟進垃圾桶,又對我使了一個眼神,才朝著病房外走去。
那護士碎碎念了兩句,開始來給我換藥。
顧開陽依舊是目光鄭重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道:「放心吧顧二當家,若琳跟我一段時間,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指不定顧家還有轉機,我也還會幫忙。」
這下,他臉上才有了鬆緩的表情,又示意顧若琳跟他出去一下。
幾分鐘後,護士換藥走了,顧若琳又回來坐在床邊,略有幾分失魂落魄。
我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顧若琳。
床頭放著疊在一起的衣物,宅經和陰生九術在其中,包裹壓在最上面。
這會兒我是不想看宅經了。顧家的事情,令我心裏面也很憋屈,就拿過來了那個包裹。
陳瞎子交給我之後,我就一直沒來得及看。
留下這個包裹的人,也很神秘。
他給陳瞎子算命,說他鰥寡孤獨,必定子女不得善終!
又指點他修建陰葫宅,終日等待。
讓陳瞎子等待有一天,能夠看穿陰葫宅的人出現,將這個包裹交給那個人!
他,算到了我的存在!
那留給我的,又是什麼?!
拆開包裹,裡頭有三樣東西。
墊底的也是一本書,書上面的東西,卻令我發憷……
透明的封裝袋子裡,裝著一隻手骨!慘白的骨頭,早已經沒了絲毫皮肉!
另外則是一個算盤,只不過光禿禿的只剩下了一個架子,另一個小袋子裡頭裝著一包算珠。
最重要的是,那裝著手骨的封裝袋子裡,還有一張泛黃的紙!
看上去,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