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卻沉默了。
許久之後才說:「這也是我急著帶你出來的原因,不知道你爸被什麼東西給害了。」
「那東西肯定不安好心,要不是你媽把你帶回家,你指定也要被害了。」
「村裡的人,平時哪兒敢那麼打你?」我頓時覺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猛地回想起劉木匠給我那幾棍子,以及猙獰的目光神色,還有那些村民相同的目光。
是啊,這麼多年,村民都怕我。
殺豬匠一家的血案,是每個人的懸樑之刺!
可他們也只是怕我,對我避而遠之,卻和我沒有深仇大恨!
我去撈我爸的屍體,他們卻瘋了一樣,有幾個人還真的是要把我打死的架勢!
「好了十六,奶奶帶你到劉文三身邊,也就沒啥大事兒了,他撈了幾十年的屍,跟著他,要比待在家裡安全多了。去睡覺吧。」奶奶衝著我笑了笑。
我回了自己的房間,可心裏面怎麼都覺得不對味兒。
奶奶肯定沒有全部告訴我。她絕對還知道一些什麼……
那村里,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害我們一家?甚至於不怕我媽那麼凶的母煞?
躺在床上,我胡思亂想著,疲憊也很快涌了上來。
等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太陽曬屁股了。
肚子裡頭飢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濃郁的粥香鑽進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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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起來身體,胡亂穿上衣服,推門走出去。
院子裡的木桌上,擺了三大碗米粥、鹹魚,油炸糕和炸油餅。
劉文三吃得呼啦啦的,奶奶小口小口地喝粥。
他笑著招呼我:「十六!趕緊過來吃早飯了!」
我趕緊過去,狼吞虎咽地吃了一肚子,這才覺得精氣神都清醒過來,人也算是緩過氣兒了。
「劉陰婆啊,你說,咱們啥時候做第二單買賣?」
劉文三吃罷了,眼中明顯有幾分渴望,看著奶奶。
奶奶眼皮耷拉著:「我這老骨頭,可比不得你們年輕人禁得住折騰,先休息幾天吧。」
劉文三訕笑了一下:「成!」
然後他才解釋道:「劉陰婆,不是我文三催著您出手,昨兒我一宿沒怎麼睡。」
「咱們把梁灣子的貴客撈起來了,王家沒對外說,可看著我的人多著呢,我電話都給打爆了,要是我不給個准信兒,估計他們能把我家門檻給踩爛。」
我心裡突突一跳,小聲地問道:「那奶奶,我能和文三叔去試試嗎?」
奶奶抬起頭來,她眉頭微皺:「十六,往生咒你背下來了?」
「粗略地翻了一遍,昨晚你念的那段我背下來了。其它的不難背。」我如實回答。
奶奶沉默了一下。
「還是三天後,這幾天你好好把箱子裡,奶奶那些傢伙事兒都捋清楚,每一段往生咒都背下來。」「三天後,要王家那妮子沒事兒的話,就能去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劉文三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上午劉文三又去睡了個回籠覺,我蹲在院子裡背往生咒。
往生咒一共有十三段,針對怨氣不同的母子屍,有不同的應對方式。
「產嬰靈,避陽關。胎足月,賦誨名。十二月,香燭奉,接陰生!」
奶奶昨天用的這第一段,類似於起手式,是與陰胎母屍說清楚,生下來陰胎的許諾!
如果這樣不能讓那母屍安寧,陰胎平靜出生,就屬於比較棘手了。
第二段便是:「子母煞,天不容,陰差至,入油鍋,六道禁,阿鼻生!」這就算是警告了!告訴母子屍如果化煞,就會天地不容,被陰差抓去下油鍋,還不能投胎,會投入十八層地獄受苦!
再往後,我就讀得很慢,背得更慢了。好似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十幾個字,還蘊含了莫大的道理一般。
一整天下來,除了吃了劉文三做的飯,我都一直在背往生咒,也才記下來一半。
我覺得自己太笨了。奶奶反倒是很滿意,說我很認真,這樣她才放心,我不是腦袋一熱去做接陰的事兒。因為那樣的話,我必定死在接陰的時候。
奶奶仿佛有了寄託,很快就從我爸的死中走出來。而對我來說,我不但要快一點兒學會接陰,接下來奶奶的衣缽,賺錢娶媳婦。
我也想多幫劉文三一下,這樣劉文三就欠我人情了啊。他說不定能幫我查到,是誰害了我爸!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我終於將所有的往生咒都記了下來,也熟悉了木箱子裡頭奶奶那些家當。
晚上的時候,我興奮得睡不著覺,和劉文三一直聊天說話。
奶奶是早早的就睡了。
劉文三雖然笑著和我搭話,但是他眉宇之間也是犯愁。
「文三叔,你愁啥啊?」我疑惑地問劉文三:「明天咱們不就能去做第二單買賣了嗎?」
「哎,十六,明天咱們是能去了,可有個大買賣,要錯過了。」
我怔了一下,說:「為啥會錯過?還有撈屍人能來搶生意?」
劉文三眼睛一蹬:「這方圓三十里,不!五十里!我劉文三的地盤上,誰敢來搶生意?活得不耐煩了?」
接著,他又嘆了口氣說道:「是另外的原因,撈屍人的行當裡頭,也有一些禁忌,不撈無主屍,不撈陳年老屍,不單獨打撈母子屍。反正這裡面很複雜。」
「有的陳年老屍,要十年以上才算是陳,可對於母子屍來說的話,超過九個月,那就是陳年了。」
「數九為極,九後為十,這也是生之始。懷胎十月必定生產,母屍能夠延緩這個時間,可一旦在水中超過九個月,陰胎就會自行入水,屆時母屍不但化煞,還是成為水煞!」
「並且,陰胎雖然看似脫離了母體,但是卻有臍帶連著,兩者不需要生產,也可以永不分離了。」
「十里地外的陽江,淹死了個貴人,算算日子,今天就是九個月的最後一天了,再過幾個小時,就沒戲了。」
「那家人也找了懂行的先生,知道這件事兒,再過日子閨女兒就超度不了,成了幽魂惡鬼了,這幾天打了幾十個電話給我,好話說盡了,惡話也說了,錢也給的不少,五六十萬!」
「這可不是小數目,其它的母子屍,能給個五六萬,撐死十來萬已經不錯了,梁灣子那家人是屬於有錢的。」
「這還不是錯過了大買賣嗎?」劉文三頗有種捶胸頓足的感覺。
我眼珠子瞪得滾圓:「文三叔,五六十萬?」
「對啊!」劉文三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心裏面也跟被人挖了一塊肉似的,那麼大一筆錢,明天能出手,也賺不到了。
而且聽劉文三,其它的屍體不怎麼值錢,就讓我心裏面更難受。
就在這時,劉文三忽然瞥了屋門外一眼,小聲地衝著我耳邊說了句話。
「這也差不多三天了,文三叔心裡有譜,王家人不錯,肯定不亂來。」
「要不,你跟文三叔走一趟?偷摸地把這買賣做了?給劉陰婆一個驚喜?」
「這也算你出師了不是嘛。」
我捏緊了拳頭,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