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這條馬路上幾乎沒有車輛經過，陳頂天身體擺成個『大『字，在路中間躺了好幾分鐘。
幸虧是利用長春功，把身體機能恢復到三十歲的狀態，又在關鍵時刻，擠出勁氣護體，才沒在那一掌之下喪命。
若是之前那副老骨頭，怕是根本飛不了這麼遠，當場就被拍爛了！
饒是如此，他的傷也一點都不輕。
撞飛百米是什麼概念？
全速行駛的火車，撞一下都飛不了這麼遠！
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布滿著細細密密的裂縫，痛得恨不能立馬死過去。
但老人還是拼命忍受著這種撕碎般的痛苦，把手伸進衣兜，摸出顆像十全大補丸一樣的大藥丸子，放進嘴裡，用力地嚼。
約莫過了四五分鐘，馬路上人聲涌動。
從莊稼地的方向，兩個受傷較輕的龍家武者，抬著齊君夜走來，目的顯然是前方四百米外的私人醫院。
陳頂天吃了藥丸子，傷勢已有所恢復，便爬起來，攔住兩名武者。
此時，齊君夜的狀態極差，嘴裡吐的血，走一路滴一路，半片胸膛都被染紅，奄奄一息，但還睜著眼，並未失去意識。
這就很古怪。
明明剛才的對決之中，他占據壓倒性的優勢，到頭來卻受傷了，而且傷勢比陳頂天還重得多。
「你有傷。」
陳頂天攔路後向齊君夜說道。
這似乎是句徹頭徹尾的廢話，這人都要死了，當然有傷。
齊君夜卻知道，對方這是猜出了他的情況。
「你剛才爆發出的實力有根有底，不是借用秘法或者藥物，強行拔高以後的力量。」
陳頂天面露驚嘆之色。
「了不得！了不得！」
「原本覺得你這個年紀能達到暗勁巔峰，已經是與我孫子東玄比肩的稀世奇才，沒想到你是因為某些傷勢問題，只能用出暗勁巔峰的力量。」
「所以你一直以來，只要跟暗勁以上的武者戰鬥，都愛用取巧的方式取勝，因為你不能出全力，否則傷勢就會爆發！而你原本真正的實力，已經勝過老夫這一輩子苦練的功夫！」
「這件事若傳出去，你恐怕會被奉為神話！」
前段時間，誤以為陳天磊17歲達到暗勁，一家子人就震驚得險些翻天，而這不到30歲的暗勁巔峰，又是什麼概念？
陳頂天此刻才終於懊悔，陳家這是惹上了什麼怪物？！
同時，他又很慶幸，這怪物強行運用全力，已經重傷瀕死，但自己，尚有一戰之力。
咵！
陳頂天腳下水泥地面炸裂，一句不說，直接施展撼山腿，踢向奄奄一息的齊君夜。
扼殺絕世天驕，有罪，但把這種怪胎敵人，留給後代，更是千古大罪！
他不留情，腳掌狠狠踩向齊君夜胸口。
可惜，就差一寸！
黑暗中湧出一絲刀光，如切豆腐般，切斷了陳頂天的右腿，在那條腿差一點點，就取走齊君夜性命的時候。
陳頂天並未放棄，落地後，以單腿保持平衡站穩，當機立斷再度屈膝跳起，以僅剩的左腿，凝聚全身勁氣，最後一次嘗試殺掉齊君夜。
這次他在腿上附著罡氣，尋常刀鋒無法再斬斷他的腿。
嗖！
一道圓月刀光划過。
陳頂天的身體，在半空中被腰斬！
啪！
嗒！
只有一條胳膊的上半截身子。與只有一條腿的下半截身子，各自輕輕落地。
血液在地上蔓延開來。
生命力迅速流失，使得陳頂天變年輕的身體，重新萎縮回老年模樣，他看著憑空多出來的那個人，眼中並無糾結，只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懷之色。
「殺心菩薩……你果然沒走！」
那個人看上去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帥哥，但他知道，那是虛假的模樣。
身為東瀛最強的女忍者，改變外貌這種事，不要太簡單。
「既然猜到有你應付不來的高手，又何苦拿命冒險呢？」
說話的是龍君柔。
她身後的醫護人員們，急匆匆將齊君夜抬上救護車，一邊做著急救措施，一邊快馬加鞭向醫院趕去。
無人理會一旁那位同樣命懸一線的老人。
陳頂天眼神幽幽望著齊君夜離開，無奈一笑，「龍小姐身在這個位置，應該理解，有些事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
龍君柔搖頭，不認可這番話，「我可沒有那種捨己為人的情操，何況你這次的決定很不明智，勝算基本為零。如果是我，我會放棄！」
「是……我知道忍者擅長易容，但我又無法親自確認，伊賀小姐到底有沒有真的離開……」
「只要她在，我這點本事，是不夠看的……若是齊君夜，不多此一舉，直接讓我對上這位殺心菩薩，呵呵，我根本連他一根毛都拿不掉……」
龍君柔看了眼等著補刀的小帥哥，明白齊君夜這波並不是故意在浪。
雖然表面上，小千代是在陳頂天受傷後才出手，但大家都清楚，縱然化勁巔峰武者確實很強很強，對上島國唯二的影級忍者，卻是不可能翻出花來。
「是齊君夜太在意這位伊賀小姐，才自己先頂上去，直到逼出你所有底牌，並且嚴重負傷，再讓伊賀小姐來安全收割。」
龍君柔說道。
「不重要……」
陳頂天氣若遊絲道。
「總歸我是有過機會的，只是……運氣不站在我這邊……」
他的胸口呼吸起伏越來越大，被斬斷的肚子裡，血流也漸漸停止，已經為陳家流幹了最後一滴血，也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所以他的神色，有遺憾，但並無怨艾，若是現在下去，見到祖宗先輩們，他覺得自己可以問心無愧。
「陳家列祖列宗在上……」
「我計不成，乃天命也！」
陳頂天吐出最後一句話，氣息戛然而止。
小千代淺行幾步，遞給龍君柔一個小荷包，眼神無聲地指向老人的右腿。
龍君柔茫然接過，卻不曉得要幹嘛，然後看見小千代來到陳頂天的上半身旁，取出又一隻荷包，打開，將某種粉末倒在上面。
陣陣濃煙隨即飄起，血肉迅速化為流水。
龍君柔明白了，對方這是要她幫忙幹活，毀屍滅跡。她於是將自己手裡的粉末，倒在那條右腿上。
十幾秒後。
陳頂天這位名震帝都幾十年的陳家家主，便只剩下三灘水漬，普普通通，瞧不出任何特殊。
人活一世，終歸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