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這位陳三爺有種格外親近的感覺,很想跟他走。
不過陳三爺似乎不太喜歡他,問了他一些問題後,便讓他出去等一會兒。
小水怕他不領養自己,於是躲在門外偷聽了他和手下的對話。
手下說:「這孩子瘦骨嶙峋的,看著根骨不怎麼好,而且已經10歲了,從頭開始練撼山腿八成是遲了!帶回家也沒多大競爭力。」
三爺說:「競不競爭的倒也沒多大所謂,主要是,西風現在正是叛逆的時候,要是再帶個弟弟回去,怕是要刺激到他。」
手下說:「那您的意思是讓他繼續留在福利院,等時機合適了再接他回去?」
三爺說:「不接了,就由他自生自滅吧!他一出生就趕上家族動盪,哭一嗓子險些害我喪命,那時丟了他大概也說明,他本身就沒有當陳家人的命!現如今家族穩定,可他這書沒讀過,武沒練過,呆頭呆腦的樣子,帶回去也是多餘!」
小水覺得自己還不如不偷聽,原來這位三爺不是福利院找的爸爸,而是自己原裝的爸爸,可他也覺得自己多餘。
三爺沒接他回帝都。
轉眼又過了三年,小水13歲,福利院院長因貪污被捕,福利院解散。
社會人士幫助12歲以下的孩子,或尋找新家庭,或尋找新的福利機構,剛好過完生日的小水被排除在外。
剩下的大孩子們無處可去,為了吃飯,年齡最大的男生帶著大家去偷東西,但因為小水平時總一個人看漫畫,文靜又不合群,孩子們覺得帶著他很容易被抓住,於是他再一次被拋下了。
就那麼獨自餓著肚子過了兩天,小水終於明白,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了,等下去可能什麼都等不到。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動爭取,徒步跨越兩座城市,沿途乞討吃喝,來到帝都那顯赫聞名的陳氏家族。
他成功了,陳三爺雖然不喜歡他,但也沒趕他走,帶他見了一個瞎眼女人,那是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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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他有了一個新名字,陳天磊。
原本他以為,親生的爸媽不會再丟掉他,然而在陳家生活幾個月之後,家族要跟紫砂門結盟,需要派一個陳家嫡系子孫去紫砂門做徒弟。
嫡系三房,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但恰恰就有那麼個多餘的孩子。
陳天磊再度離開家,來到千里外的寧城,在深山中學藝三年...
這裡的師父並不喜歡他,因為紫砂門所有的弟子,都是師父精挑細選的頂級天才,而自己是被陳家硬塞進來的。
所以師父教大家功夫的時候,他只有在一邊旁聽的資格,不能提問題,更不可能被師父單獨調教。
幸運的是,由於師父對他零期望,他是這裡所有人當中過得最自由的,可以經常網購,經常下山去取快遞,順便玩一玩。
因此,他是師兄弟中唯一有零食的人。
這原本沒什麼了不起,直到某一天門派里來了個小女娃娃,她是被綁來的。
她害怕並討厭紫砂門所有人,唯獨喜歡他,因為他會拿零食給她吃,而且從來不勸她留在紫砂門拜師。
那是他換了四次名字的十幾年人生里,第一次被人喜歡。
那一次,他叫止水。
後來,小女孩的爸爸和乾爸來接她,自己是唯一被她揮手告別的人。
他喜歡那小女孩,也有些羨慕她。
她的爸爸和乾爸宛如戰神,為了帶她回家,殺穿了整個紫砂門,那時候陳天磊才知道,不多餘的孩子,竟然可以如此被人在乎!
……
回憶停住。
模糊的視線又清晰了一些,少年黯淡的眼眸,望向齊君夜。
他曾數次被當作多餘的孩子丟棄,短暫的人生里,仿佛對誰都不曾有過絲毫用處。
所以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
少年用盡最後的力氣,向齊君夜問道:「齊先生,我算是個……有用的小孩吧?」
有用,就不會多餘。
氣若遊絲的話語來到耳畔,齊君夜眼神深沉地看著他,在他眼底看到一抹不知名的悲涼,以及一絲迫切想要得到認可的渴望。
「人其實不太需要別人的認可,當然,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我覺得你很有用。」
齊君夜認真回答道。
少年染血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心臟停跳,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旁的喬欣嵐,雙手緊緊捂住嘴,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蘇柔也蹙眉抿著唇,頗有觸動。
她們倆都是帝都之人,對陳家這位最不起眼的嫡系少爺,遺落在外的十餘年生平,多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他這匆促的一生,缺的或許都不是證明自己值得存在的機會,而是去看他證明自己的一個對象。
「死了。」
王大虎摸了摸陳天磊的頸動脈,已經歸於平靜。
齊君夜默不作聲,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瓷葫蘆,將裡面的藥全部倒在手掌心,仔細辨認後,挑出二十多粒。
一大把糖豆,全餵進陳天磊嘴裡,而後,向他的心臟打進一縷柔和的暗勁。
「臥槽?!」
大虎滿臉驚訝,他的手還貼在陳天磊脖子上,感應到頸動脈重新有了搏動。
齊君夜說道:「還沒死透,這把藥能把他的命暫時吊住,不過想真正把他救活,我是沒那本事了。」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撥通龍君柔的電話。
「幫我搞架直升機過來,送個人去萬佛寺後山。」
李瑤池的善緣還沒揣熱乎,這份人情就得用掉了。
天下醫術,齊君夜和自家老頭子或能排進前三甲,但最吊的那個一定在千歲庵。
龍君柔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幾分鐘便調來直升機,幾人合力,輕手輕腳將陳天磊抬上去,而後再度起飛,直奔蘇城萬佛寺。
距離不算遠,趕在人涼透之前抵達目的地問題不大。在那之後,能死能活就看這小孩的造化了。
至於陳東玄,沒人去搭理,估計早就去了陰曹地府報到。
齊君夜抬眼看向二樓窗戶。
陳南梔不知何時已把刀從姜寒依脖子上拿開,兀自靠在窗沿上,神色很是茫然。
不過姜寒依還是沒敢輕舉妄動,很給那把匕首面子。
萬一旁邊這女人驚弓之鳥似的,給自己來一下子,怕是會有點痛!
齊君夜看了陳南梔一眼。
「陳小姐,要不要再反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