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區的詐騙種類層出不窮，大多都是通過網絡和電話來進行詐騙。
為了提高詐騙的成功率，除了新來的狗推需要進行培訓，小組長每周也都會有培訓。
小組長之上，到主管那個級別培訓就少了，大多數都是開討論會。
我第一次參加組長培訓的時候，是在主樓十三層。
接到通知前，所有小組長都必須帶好紙和筆，就跟上課一樣。
這是一間非常大的會議室，差不多得有七八百平。
裡面放著一排排的座椅，每個椅子上都有一個寫字板。
王小龍帶著我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好些人，全都是各個區域的小組長。
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其中還有一些其他部門的人，以及一些區域主管。
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王小龍告訴我：「一會上課的時候，千萬不能睡覺，也不能說話，知道麼？」
我點了點頭，瞄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那幾個高大的保安。
「培訓的時候好好聽講，回頭搞不好還有抽查。」王小龍又說。
「抽查？」我有些疑惑。
「就是讓你上去把講師說的內容重複一遍，點到誰，誰就得上，如果說不出來，到時候就得脫層皮。」
我沒想到還有這麼個規矩。
就在要開課的時候，王小龍似乎看到了什麼熟人，臉色有些難看。
順著他視線望去，只見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是阿浩，在他旁邊的竟然是阿牛！
阿浩真名叫錢浩，比王小龍還要早來園區，是楊自明手下最早的一批小組長。
「阿牛怎麼也來了？他也升組長了？」我問。
「升個毛！」王小龍罵道，「培訓的時候，組長可以帶一個業績好的狗推過來一起聽課。」
聽到這裡，我眉頭一挑，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小龍。
之前王小龍可從來沒有帶過誰來聽課，而且這個事情也從來沒聽他提過。
看來這傢伙還留了一手！
時隔多日沒見的阿牛一點也沒變，臉上始終掛著那憨厚老實的笑容。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微微側頭朝著我這邊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之下，他明顯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閃躲，很快就錯開了我的視線。
想起之前的事，我就不由冷笑起來。
當初我對他這麼信任，結果卻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早晚有一天，我要當著他的面問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到了那時候，我要讓他知道，什麼是後悔！
培訓開始的時候，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一個身著黑色襯衫的男人走到了講台上。
他手裡拿著一個麥克風，在他身後是一個投影屏。
「人都到齊了吧？」
很快一個人從台下跑上去，低聲和他說了幾句什麼，男人點了點頭說：「接下來我們開始上課，還是老規矩。我上課不喜歡聽到雜音，也不喜歡看到別人不專心。」
來的時候，王小龍和我說過，負責講課的這個人叫王飛宇。
以前是在國內搞傳銷和成功學的，據說還是在逃通緝犯。
「今天我要給大家分享的是，如何去理解你們的工作，如何提升你們的業績。」
「首先，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們所做的，雖然是詐騙，但在我們這裡，我們把它看作是一種生意！這是一種需要智慧，技術，和決心的生意！」
他開始播放一張PPT，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直線圖像，他指著圖上的點說：「這是我們的目標，我們的任務就是讓每一個客戶從這個點，到達那個點。這個過程中，你需要用到各種技巧，包括說話的技巧，心理分析，甚至你的表演能力。」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台下的人：「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都想賺錢，然後有一天離開這。這種想法沒問題，但我想要告訴你們的是，離開園區很簡單，可出去之後，你是否能活得瀟灑？」
「現在這個社會，你沒有錢在什麼地方都是地獄！只有你口袋裡有了鈔票，你不管在哪都會受到優待！」
「有句老話說得很好，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世界，沒有什麼是值得信任的，只有錢才不會背叛你！而你想要活得像個人樣，就只有一條出路，就是搞錢！想盡辦法搞錢！」
「既然你們來到了這裡，就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學會這裡的遊戲規則，成為遊戲的主導者。」
他接著說：「很多人會問我，怎麼做才能成功詐騙到一個人？我給你們的答案是，你要掌握他的心。你需要讓他相信你，信任你，你要讓他覺得你是他的朋友，是他的救星。你要充滿熱情，你的話要讓他感動，你要讓他相信只有你才能幫助他。只有這樣，你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把錢掏出來給你。」
他指著投影屏上的一個雷達圖，說：「這是人的各種情緒：怕、驚、歡、怒、哀、思，你要記住，你們要做的就是引導他們的情緒，讓他們按照你們想要的方式去思考，去行動。」
他突然換了一個幻燈片，上面是一隻蜘蛛在網中等待獵物的圖片，他說：「我們就像這隻蜘蛛，等待著那些無知的獵物自己走入我們的網中。我們只需要坐在那裡，靜靜地等待，等待他們自己上鉤。」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犀利：「你們要明白，詐騙的本質就是操控。你要操控客戶的情緒，你要操控客戶的生活，你要操控客戶的命運。只有這樣，你才能做出業績，有了業績，你才能成為人上人！」
王飛宇的聲音就好似有某種魔力一樣，高低起伏，每一個重音都會落在關鍵的詞上，讓你聽他講話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帶進去。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周圍的人，發現他們眼神中都多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好像是貪婪，又好像是恐懼，又好像是絕望，甚至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東西——如同被牢籠捆住的野獸在黑夜中的瞳孔，那是渴望生存的決絕。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們想要賺到錢嗎？你們想要活得像個人嗎？那就忘記你們的過去，忘記你們的良知，忘記你們的同情，忘記你們的痛苦。記住，這裡只有一種東西，就是業績！」
他瞪著眼睛，嘶聲力竭地說：「你們要變得更強，更狠，更無情。只有這樣，你們才能活下去，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立足。你們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們不是被操控的人，你們是操控者。」
他的話語像一把尖刀，刺入眾人的心。
我看著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如同被困在一個無盡的深淵，只能向下沉……
沉……
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