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蒙扛回宿舍的時候，我在樓下小店買了一些止疼藥。
園區的小賣部，最多的兩樣東西就是藥和煙。
把止疼藥和礦泉水遞給王蒙後，我嘆了口氣和他說：「先把藥吃了吧。」
他抬起頭，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拿過我給的水，擰開喝了一口，沒有拿藥，而是把還插著斷裂牙籤的手指抬了起來。
只見他，用另外一隻手，顫抖地捏住牙籤……
伴隨著一聲悶哼，他將插進指甲里的半截牙籤拔了出來！
不過短短几秒，他額頭就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整個人死死地咬著牙巴骨，脖子上青筋盡顯。
我掏出一根煙，點燃緩緩地吸了一口，問他：「你還差多少業績？」
過了十來秒，他才回答：「三萬……」
我點了點頭，心裡不由冒出一個想法，心想要不要給他一個大貨。
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又很快被壓制了下去。
我手裡的那些優質客戶資料，都是阿牛給我的。
要是我把資料又給了別人，到時候怎麼和阿牛交代？
想到這裡，我便沒有提這個事。
抽完煙，我讓王蒙好好休息，便離開了宿舍。
回到小組辦公區的時候，王小龍還沒回來，阿牛站在窗戶邊上抽菸，見我來了就沖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牛哥，龍哥怎麼還沒回來？」我問。
他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口煙霧說：「這個月小組業績沒達標，他哪那麼容易回來？」
我微微皺眉，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別看他平日裡在我們面前作威作福……在他上面也有人管著他。」
阿牛揚眉道：「楊自明可不是省油的燈。」
「楊自明是誰？」
「主管。他負責我們C區五個小組，一組到五組都得聽他的。」
阿牛接著說：「阿龍是一組組長，雖然跟著他的時間最長，但是楊自明認錢不認人。不管是誰業績沒達標，都沒好日子過……」
正說著，阿龍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阿牛趕忙打住，把手裡的煙丟在地上踩滅，裝模作樣地提高音量說：「這個問題簡單，只要按照話術來聊就行。你就讓客戶打款就好……」
說到一半，他看向進來的王小龍，笑著道：「龍哥，你回來了。」
王小龍點了點頭，問：「你們聊什麼呢？」
「沒什麼，我在教楊磊聊天的話術。」
王小龍看了我一眼，說：「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我點了點頭，和阿牛對視了一眼，然後去到了王小龍辦公室。
從他剛才進來的神情，我看不出什麼端倪。
我老老實實地站在辦公桌前，他掏出一個手機丟到桌子上，沖我揚了揚頭：「這個是給你配的，從這個月開始，你和阿牛一樣，可以自由安排上班時間。」
我看著桌上的手機，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阿牛是我們組的業績王，他自由活動的時間比較多，平日裡下樓去買煙，買水之類的，都沒人管。
像他這樣，有這種待遇的人不多。
「當然了。」王小龍笑了一下說，「這個月開始，你的業績目標要往上漲一漲。既然你上個月能破十萬，這個月你的業績目標就定二十萬好了。」
我愣了一下：「龍哥，我……」
不等我說完，他就打斷了我：「我相信你，你肯定能達標的。」
說著，他掏出兩枚四四方方的籌碼，每枚籌碼上的面值都是一萬。
他拿起一枚籌碼說：「這是你這個月的業績獎金。」
將那枚籌碼放下之後，他又拿起另外一枚：「這是我個人給你的獎勵。」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兩枚用ABS材質做的籌碼，舐了舐嘴唇。
「另外，這幾天你可以不用按時來上班，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他笑著說：「園區很多地方你還沒去過吧？趁著這幾天，好好去轉轉。」
將桌上的籌碼拿到手裡，我並沒有很高興，和王小龍說了聲「謝謝」便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園區就開始放煙花。
這是園區的傳統，每個月檢查業績的時候，很多達標小組都會狂歡慶祝。
這段時間，園區的賭場、夜總會、飯館基本上都是爆滿。
晚上，在園區里轉悠，你能看到一些平日裡看不到的人。
有男有女，他們三五成群，有說有笑。
我按照阿牛和我交代的，把多餘的籌碼放到了宿舍，換了一些小籌碼作為平日裡的開銷。
床單被套我都換了一套新的，雖然質量很差，也很貴，不過怎麼也比之前的好。
本來我是想請阿牛好好的去吃頓飯，結果誰知道，根本沒找到他人。
等到夜裡，他回來，我才知道他被浩哥請去夜總會玩了。
阿牛一身酒氣地坐在床上，手裡夾著半截煙，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坐到他身邊，他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本來晚上我想叫你一起去的，不過我知道你對浩哥有點意見，所以就沒喊你，你不會怪我吧？」
我笑著說：「不會。」
「其實浩哥比阿龍大氣……阿龍那傢伙就是太他媽的摳門。你這個月的業績有十萬吧？」
我點頭。
他譏笑了一下：「你要是在浩哥那組，這個月的獎金至少都能拿三萬！阿龍給你了多少？」
「兩萬。」我如實回答。
「他媽的，又搞這一套！」阿牛罵道，「他是不是和你說，其中一萬是他個人給你的？」
「嗯……」
「你覺得可能嗎？那狗曰的就喜歡搞這種名堂。每次黑我們提成不說，還耍這種花招，讓你覺得他多好……」
阿牛憤憤不平地說：「我跟你說，那傢伙說的話，你千萬別當回事。他跟楊自明學了不少洗腦的手段。」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阿牛和我提起「楊自明」，雖然沒見過這個人，不過在我心裡，我已經開始有些忌憚起來。
聊了一會之後，阿牛掃了一圈宿舍，此時另外兩個室友還沒回來，他示意我去把宿舍門鎖上。
看他這樣，似乎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我站起身，去到門口，把門反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