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出來我會問你這個問題?」
張涼的回答讓金鋒非常意外:「他怎麼說的?」
「侯爺說,你問什麼我如實說就行。」
張涼說道:「小鋒,你想知道什麼,問吧,只要我知道的,能說的,一定跟你說。
問完之後你就會知道,侯爺和其他官不一樣,他是個好人,我可以用腦袋給你保證。」
聽到張涼的保證,金鋒就知道今天的計劃可能要落空了。
這貨明顯是慶懷的死忠粉,盲目崇拜下說出來的話也就沒有多少參考意義,他肯定會揀好聽的說。
但是金鋒還是覺得應該問一下。
至少得知道這個侯爺是哪裡人,主要職責範圍。
這些基本信息,張涼是沒辦法粉飾的。
「這位侯爺哪裡人,什麼來頭?」金鋒問道。
「侯爺的父親是慶國公,十四歲就進入軍伍,十六歲斬敵被提拔為伍長,二十一歲被提升為校尉,二十三歲帶領鐵林軍右翼一千人守衛松州,被党項人兩萬鐵騎圍攻三個月之久而不失,當援兵到來之時,更是配合援兵兩面夾擊,全殲入侵之敵。」
張涼臉上帶著嚮往之色:「那一戰把党項人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聖上龍顏大悅,封侯爺為金川縣伯,後來又因戰功卓越,封為金川縣侯。」
「他的爵位不是世襲的?」
「當然不是,侯爺是慶國公的第三子,聽說還是庶出,不能繼承爵位,他的侯爺爵位是一刀一槍從戰場上掙回來的。」
說到這裡,張涼不由昂起脖子,好像他自己掙了爵位一樣。
越是富貴的人,越是惜命。
作為慶國公的兒子,哪怕是庶出,也能榮華富貴一輩子。
可是慶懷卻選擇了從軍,還從軍中拿到了爵位。
不管慶國公有沒有在背後使力,慶懷能走到這一步,就證明了他的能力。
或許這就是張涼崇拜他的原因吧。
「我聽冬冬說了,侯爺來的時候,想要拿走紡車,讓你對侯爺起了戒備之心,但是我知道,侯爺拿走紡車,不是為了自己發財。」
張涼說道:「只要是在軍中,侯爺都和士卒同吃同住,戰後的繳獲,也都分給了我們這些大頭兵,自己分毫不取,他的慶豐別院,沒有任何豪奢之物,用的下人幾乎都是戰死兄弟的家人。
想要你的紡車,也不過是想著多賺些錢,多照顧一些軍中戰死兄弟的家小。
可是軍中戰死的兄弟太多了,他怎麼照顧得過來?」
聽到張涼這麼說,金鋒心裡對慶懷的牴觸終於小了一些。
他知道,這或許就是慶懷的目的。
但是不可避免的還是被張涼的話影響了。
金鋒認為自己是了解張涼的,張涼這樣的人,就算再崇拜慶懷,也不會來害自己。
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過是想著自己能和慶懷合作而已。
就像很多人有兩個非常要好的朋友,總想著把這兩個朋友介紹給對方,讓這兩個人也能成為好朋友。
等張涼走了之後,金鋒拋開心頭雜念,以儘量客觀的視角,梳理了一下對於慶懷的認知。
出身勛貴之家,有野心,有能力,能統兵,馭下有方。
張涼哪怕已經退役幾年,依舊對慶懷死心塌地,不管慶懷是真的以誠待人還是作秀,人格魅力都可見一斑。
想了半夜,金鋒決定試著和慶懷合作一下。
這樣的人哪怕是作秀,也不會對自己身邊的人動手。
因為一旦動手,他努力多年樹立的人設就會在瞬間土崩瓦解。
人無完人,能遇到慶懷這樣的合作者已經算是很大的幸運了,如果日後發現不對勁,再想辦法抽身就是了。
做出決定之後,金鋒便不再多想,聽著院子裡傳來吱扭吱扭的紡織聲,很快進入睡眠。
知道慶懷等著看成果,金鋒就讓滿倉放下其他事情,和張涼一起全力建造新爐子。
既然決定合作,金鋒也就不再客氣,發現兄弟倆進度太慢,直接開口找慶懷幫忙。
慶懷知道這是金鋒選擇合作的信號,二話不說,把侍衛調派了三個人給張涼兄弟倆打下手。
小院子比平時更熱鬧了,不僅有婦人紡織的吱扭聲,還多了漢子們豪爽的大笑。
河邊的磚窯更是熱火朝天,男人們這些天做的磚坯已經堆了好大一片。
慶懷這些年領兵打仗,也去過不少地方,但是像西河灣這樣的村子,還是第一次見。
別的村子大多過得困頓不堪,暮氣沉沉,只有西河灣,就好像初升的朝陽,熱氣磅礴,欣欣向榮。
聽張涼說,這一切變化都是金鋒成親後才開始的,前後不到一個月。
短短不到一個月,讓一個吃不飽飯的村子變成現在這樣,慶懷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冒著熱氣的磚窯做不得假,紡車上拿下來的一團團麻線做不得假,忙碌著造爐子的張涼兄弟做不得假……
慶懷在心裡對金鋒也越來越重視,發自內心的把金鋒放到了一個平等的層次,平時見面說話,也漸漸鬆快起來。
這個改變讓金鋒很高興,畢竟每天文縐縐的說話,他也累得慌。
有了三個壯丁幫忙,建爐子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上來,只用了一天半,一個新式的打鐵爐就出現在鐵匠鋪子牆邊。
此時已是下午三四點,金鋒本來想著第二天再動手煉鐵的,可是慶懷急得不得了,總是在金鋒面前轉來轉去。
就在慶懷第六次從金鋒面前走過的時候,金鋒終於受不了了:「行了,侯爺您別轉了,滿倉,過來!」
慶懷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需要什麼先生只管說話。」
「放心吧,不會跟侯爺客氣的。」
金鋒帶著滿倉鑽進了鐵匠鋪。
爐火已經點好,金鋒打開老鐵匠留下的箱子,取出幾塊生鐵扔了進去,然後就讓滿倉使勁拉風箱。
大康還沒有開始大面積使用煤炭,慶懷動用了關係也沒找到,沒辦法,金鋒只能使用木炭。
木炭燃燒產生的熱量不如煤炭,哪怕金鋒給新爐子加了更為先進的鼓風機,也添加了降低生鐵熔點的礦粉,一直無法達到生鐵的熔點。
金鋒來回調整,一直忙活到後半夜,總算把生鐵塊燒到半軟狀態。
金鋒知道以目前的工藝,只能做到這樣了,就把半軟的鐵塊從爐子裡取了出來,受傷的左手往上面撒著特製的礦粉,右手掄著錘子不停敲打。
叮叮噹噹的聲音響了一夜,第二天朝陽初升的時候,金鋒終於打開鐵匠鋪的大門,手裡的鉗子夾著兩把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