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來得是如此之快,結束得也是這般的突然。
趙玄黃在得知結果之後,臉上也沒有露出什麼錯愕與難過,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什麼樣的結果,他都能夠接受。
「趙先生,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一眾人等環繞在周圍,有些驚慌地詢問著趙玄黃。
趙玄黃卻是神色平靜地說道:「該怎麼辦怎麼辦,順大勢者尚有一線生機,違逆大勢之人則必死無疑。」
說完這話之後,他站起了身來。
「趙先生……」
大家都是不由喊他,希望他能拿主意,但現在,趙玄黃又能有什麼主意?
向氏集團的大坑將大家的資金全部都給鎖死了,而傅派又已贏得了民意,便連趙玄冥這最後一張王牌也都失敗了。
趙玄黃緩緩道:「明律,你一會兒將關於陸戰龍一事的那些資料都交給傅派。」
趙明律臉色難看,但還是點了點頭,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如日中天的趙家,竟會有窮途末路的一天。
大家聽到趙玄黃的這話之後,都是愣住了,然後一個個肝膽欲裂。
顯然,趙玄黃是打算赴死了,要將陸戰龍一事全盤頂下,而大家除了向傅派妥協之外,已沒有任何退路。
權勢,還在手中,但即將流失,這種感覺,無疑讓他們感覺到痛苦!
他們這些年團結在一起,將階層牢牢鎖死,在一個圈子內自己分蛋糕,早已習慣了這種特權,但現在,這些都要被人終結。
「大家從哪來到哪去吧,還有財產的儘快轉移財產,覺得結下大仇的則主動找人出來背鍋,一些該捨棄的東西,乖乖捨棄。別等到人家舉起了刀子,到時候,想保全都難。」趙玄黃看了眾人一眼,冷淡地道著。
說完這話之後,他徑直離開了此地,乘車來到了齊等閒與趙玄冥大戰的地方。
這裡仿佛被炸彈給犁過了一般,到處破破爛爛,坑坑窪窪。
趙玄冥的屍體就箕坐在不遠處,下方是龜裂的地面,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好似將他困死在了這大網當中。
趙玄冥的左手還是抬著的,四十五度朝向天空,緊緊攥著,似乎是在臨死前的一刻,都妄圖要攥住什麼東西……
「生命還真是平等的,尤其是在死亡之前,人人都平等,但人們往往要等到最後的結局時,才能明白這個道理。」趙玄黃忽然嘆息著說道,這個道理,也是在這一刻他才明白了過來的。
趙玄冥的臉上,帶著一些驚訝,然後是不甘,最後是痛苦。
一張扭曲的表情,趙玄黃卻能從中看出三種情緒。
顯然,第一種表情是他不相信自己會輸;第二種是不甘心剛剛登臨武道巔峰的自己就要這樣死去;而最後的痛苦或許帶著一些悔恨的情緒。
趙玄黃伸手掰開了趙玄冥那如鐵鉗一般緊握的手指,但他的掌心裡果然什麼也沒有,一如他來的時候。
一個想要抓住權力的人,終將失去一切。
「你想抓住什麼呢?權力?還是武道所帶來的力量?但那些,似乎也都不重要了。」趙玄黃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恨所帶來的,果然只有毀滅,而愛,則是能夠帶來永生。」
「我們恨那些想要奪走我們手中權力的人,然而,他們卻熱愛著那些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
「所以,我們輸得並不冤。」
趙玄冥的雙眸在這個時候緩緩閉上了,抬起的左手也自然而然垂落下去。
趙玄黃摸出了酒壺來,將蓋子給擰開,他嘆息著道:「不過,我還是不信,過些年月,他們的心態還是不會發生變化。就算他們能夠不忘初心,但他們的後人又會如他們這般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喝酒了。
「他們的後輩,會成為新的權貴,這只不過是一個周而復始的輪迴罷了。」趙玄黃說道。
他當然會這樣想,也不會有什麼幡然醒悟,因為,這樣的想法才符合他的一生。
他這個時候若是想些別的,那豈非證明自己這一生白來了世上一場麼?
說完這話,他將酒壺內的酒一飲而盡了,而酒里的毒也開始侵蝕他的身體了。
片刻之後,他的腦袋緩緩垂落了下去,空了的酒壺也跌在地上,他靠在趙玄冥堅硬且冰冷的遺體上,死了過去。
這個曾經手握重權,以天下眾生為棋子的男人,終於是結束了自己的這一生。
趙思清在趙玄黃死去之後的兩個小時才來到這,帶著幾個人過來收屍。
終究是親人一場,血濃於水,他們既然大勢已去,而且已經死了,那自然要給予理所當然的尊重。
「你早該想到今天,可惜醒悟得太晚,因為,你們高高在上太久了,總覺得自己是神,是能夠掌握別人生殺大權的神。」
「神當然不會犯錯,所以,也聽不得任何批評。」
「人一旦把自己當成了神,那就不存在敬畏,就會變得盲目而且自大。」
趙思清看著坐在一起的遺體,輕輕嘆息著,回應她的,卻只有寂寞無比的風聲。
她當然不會讓趙玄黃所說的輪迴發生,因為,這是無數人付出了生命換來的一個結局,她敬畏生命,所以,不會盲目自大,更不會辜負他們。
而傅風雲同樣如此,他們之所以與趙家相左,也正是因為愛。
熱愛這片土地,熱愛自己的家人,熱愛每一個心懷善意努力奮進的人,他們熱愛這些更勝過熱愛權力。
心中有愛的人往往都會懂得分享,所以,他們自然而然也會分享權力,分享給每一個他們熱愛的人。
「把這裡收拾吧。」趙思清擺了擺手,說道。
她的心情也是有些複雜的,自與趙家決裂以來,這場鬥爭持續了這麼多年,如今總算是行將結束了。
趙玄黃服毒身亡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
大家聽到這一消息後,首先並不是高興,而是欷歔和感嘆,這是一種對於強敵的尊敬,也是一種對於生命逝去的傷感。
沒有過多的感嘆,傅派的人便緊鑼密鼓地忙碌了起來,一場聲勢浩大的變革,再難有什麼強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