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蠱惑與分星
黯淡無光的星空邊緣渺無人跡，只有天體的碎片沿著慣性滑動，如同一架永不停歇的星儀。
俞是接近星空的邊緣，黑暗與破碎的星辰就顯得愈發密集，而空間的『厚度』也愈發單薄。
不知逃出了多遠的距離，直到身後傳來的危險感逐漸散去，仄費羅斯才終於鬆了口氣。
星空太大了，尤其是在核心以外的星空。
一旦在這裡遇到危險，西風之神也不敢保證，神王就一定能夠及時察覺。
「……真沒想到，光明之母居然還有如此強大的敵人。」
「也幸好我走的及時，不然能和忒亞為敵的存在，恐怕不是根本我能對付的。」
心頭不禁有些後怕，在真神的領域，仄費羅斯要走的路還有很遠。
相比起這些強大神力頂峰的存在，哪怕喚來其他三位風神為他助陣，西風之神也不認為自己有多少勝算。
說到底，如果不是現世法則的平衡，這些存在有一個算一個，或許都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呼——也算是讓我體會了一下力量的差距吧。」
「相比光明之母，阿波羅還是太稚嫩了。」
微微搖頭，仄費羅斯吐出一口氣。
忒亞怕是沒有前往人間的可能了，但他的任務還需要繼續……不過就在準備動身之前，西風之神的心底卻冒出了些許疑惑。
神力等級20，這現世法則下的極限，他今天算是已經體會了。
而且按照他自己的感知，就算是天后赫拉，其實和忒亞相比也是存在差距的。
仄費羅斯不知道原因，或許這是因為天后的神權本就沒有那麼強烈的攻擊性，也或許是因為千年間的信仰的確不足以支撐赫拉的晉升。
總之即使是金蘋果之會後爆發在大海上的神戰，西風之神也從未感受過今天這麼強大的壓迫。
由此可見，和這位古老的泰坦神相比，天后的確還有所不如。
但是……
「但是雅典娜殿下呢？」
「以一敵三，還占據上風，可我一點也沒有從雅典娜殿下的身上感受到過類似的壓迫感，這又是因為什麼？」
疑慮在心間閃過，仄費羅斯最終沒有多想。
就像看到阿克琉斯手中的劍一樣，就算那和遠古太陽神有關，可神山畢竟還有神王坐鎮。
無論雅典娜有沒有隱藏什麼東西，神王的力量都是橫掃一切的保障。
只要宙斯一天沒有露出頹勢，作為神王忠心耿耿的忠臣，仄費羅斯就沒什麼可怕的。
「嗯……忠誠如我，舉世皆知。」
暗自點頭，西風之神辨認了下方向。
接下來，他還有兩個地方要去拜訪。
失敗一次可以，但他不會兩次辜負神王陛下的信任。
無論威逼利誘，該來的人，都必須到場。
······
相比起在光明之母這裡的無功而返，仄費羅斯後面的行程倒是順利的很多。
先是在星空的極南，西風之神見到了冥府諸神名義上的兄姐，同樣久不出世的兩位神明。
天光之神埃忒爾，白晝女神赫墨拉。
作為原始神靈力量激盪下誕生的神明，他們十分痛快的應下了仄費羅斯的邀請，只是還需要做一些準備。
一時間，西風之神也有些分辨不出他們是不是真的做出了決定。
但直到被白晝女神送出他們居住的宮殿，仄費羅斯還是沒有出言質疑。
反正自己已經表明這是神王的邀請，他們直接拒絕也就罷了，但如果表面答應再隨後拒絕，那恐怕就由不得他們了。
完成了任務的一部分，仄費羅斯沒有停下。
他沿著星空的軌道繼續行進，最終停在了一處遍布死星與塵埃的星域當中。
最後一個目標，無光天體之神科俄斯，他就隱居在這裡。
與忒亞居住的地方不同，如果不是光體女神常常往來人間，恐怕仄費羅斯也不會想到能在這裡找到這位泰坦神明。
「……如我方才所言，福柏殿下。」
「神王的命令我不敢篡改，無論接受與否，還請科俄斯殿下能給我一個答覆。」
蘊含宙斯氣息的信物被拖在手中，西風之神看著離去的福柏，默默等待光體女神一會的答覆。
正如他所預料，和自己的妻子相比，科俄斯一點沒有摻和外界事情的想法。
他甚至都沒有出來迎接的打算，而是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宮殿當中。
所幸還有一個……作為同一類人，西風之神相信，光體女神會想辦法說服她的丈夫的。
就算最終不行……只要她本人肯來，就已經足夠交差了。
……
踏踏——
漆黑的廊柱，無色的浮雕。
珠玉寶石點綴在古樸的神殿內，卻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科俄斯依舊靜靜的矗立著。
高大的身材上沒有多少衣物，只有一條裹住腰部的厚布，厚實的肌肉清晰可見。
如同兩個極端，在無光天體之神的身上從來看不見多餘的裝飾。
他不喜歡，也覺得沒有必要。
「福柏，你又來勸我了？」
聲音厚重而低沉，如同天體運行時沉重的轟響。
然而福柏沒有回話，她只是提著自己的裙擺，緩步走到了丈夫的身邊。
「感覺怎麼樣？」
「近些年來，世界的源力應該又上漲了不少吧。」
「在你的感知中，你距離那一步還有多遠？」
「猶如天和地。」
「或者深淵到星空。」
聲音平靜，科俄斯似乎對此看的很開。
然而站在他的身旁，福柏卻默默攥緊了袖子。
是的，猶如天和地，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作為曾經與天父戰鬥過的存在，福柏很明白那種壓力。
哪怕被自己的神職反噬，哪怕操控著天空與大地相連，她的父親依然有餘力將他們鎮壓在手下。
而自己的丈夫科俄斯，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依舊距離那種境界遙不可及。
「福柏……你要明白，想跨越這一步，重要的從來就不是力量本身。」
「群星與黑暗，只有這兩個神職與我契合的領域可以支撐我向前。」
「但後者不是我可以想像的，而前者……你應該明白」
微微搖頭，科俄斯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而站在他的身旁，福柏卻不想明白。
「這不是理由，科俄斯，你現在做不到，所以你就等在這裡，等著天降命運的垂青？」
「你就沒想過做點什麼嗎，做點你能做到的，而不是留在這裡無所作為！」
聲音越來越高，福柏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和。
但看著依舊不為所動的科俄斯，女神卻只感覺一陣無力。
難道你就一點前進的想法都沒有嗎，如果活著的目的就是在冰冷的地方永恆的存在，那這和死亡究竟有什麼區別？
「……科俄斯，你聽我說，你並不是沒有機會的。」
深吸一口氣，福柏突然從背後抱住自己的丈夫。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做了，自從不記得什麼時候的第一次爭吵開始，福柏就已經厭倦了科俄斯的無聊。
沒有趣味，不懂得享受。
沒有進取心，甚至連已經擁有的都不願意使用。
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偉大神力的天塹太過艱難，以至於讓科俄斯放下了一切心思。
又或者他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只不過她用了萬年才看清。
但福柏不想等了，尤其是現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果今天錯過，她以後每次想起，恐怕都只會有懊悔和遺憾。
「科俄斯，你聽我說。」
「你之前告訴過我，隨著人間的變化，神王血脈的流傳，你漸漸看清了一些宙斯的秘密。」
「人間的王權或許就與他成就偉大神力的原因有關，他的權柄越大，或許他的實力也就越強。」
「這是你告訴的，我相信你也不會騙我，是嗎？」
「……」
默不作聲，科俄斯沒有反駁。
三代神王，他們最終都跨過了這難以逾越的天關。
沒人不好奇其中的秘密，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只是科俄斯不會主動去做什麼，他只是靜靜的觀察著世界，而猜測便因此而來。
這些猜測既是他的猜想，也是他希望福柏放棄糾纏的說辭。
神王的道路也許不可複製，這是獨屬於他們的特殊。
不管對方想做什麼，這都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好，既然你承認了，那你繼續聽我說。」
抱的更緊了一些，福柏的眼中好像跳動著火焰。
「你知道的，我經常到人間與諸神走動。」
「而最近在凡間，發生了一件大事。」
「奧林匹斯神庭分為了兩派，他們相互征伐，神王卻對此視而不見。」
「今天西風之神的到來更是帶來了一個消息……他告訴我，來自銀月城的凡人竟然在大鬧神庭，而我們，竟然是他想要請來的救兵。」
語氣越發高亢，福柏的聲音尖銳起來。
「救兵——多麼可笑啊。」
「眾神之王對付一個凡人卻需要我們的幫助，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可是科俄斯，你認為宙斯是笑話嗎？」
沒人覺得宙斯是笑話，哪怕他的敵人也不會。
不過無光天體之神依舊沒有說話，他很想知道，福柏究竟是怎麼想到的這些，她又到底想說些什麼。
「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科俄斯，那讓我猜猜神王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值得一個偉大神力這麼做的，不是為了力量的增漲，就是為了擊敗另一個偉大神力。」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這兩件事情，可以在神王的身上等於一件呢？」
聲音回落，哪怕在自己的地方，福柏也下意識的小聲了一點
如果科俄斯的猜測是真，那或許宙斯擊敗原始神的行為本身，就能夠增漲他的力量。
「所以福柏，你想說什麼？」
「宙斯要做什麼，與我有什麼關係？」
語氣依舊平靜，如同一座高大的鐵塔。
儘管福柏的猜測是如此驚人，科俄斯的態度依舊平淡。。
「我是想說……如果這是真的，那神王的第一個敵人，或許就是靈界在人間的觸手。」
「他的第二個，或許就是永夜和黑暗。」
「不想統治一切的王，必然不是合格的王者。科俄斯，你覺得宙斯能成功嗎？」
不等回應，福柏就給出來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可以，畢竟我們的女兒給他生下了後代。」
「而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作為一個合格的君王，宙斯看著只能擊敗而無法真正奈何的原始神靈，他究竟會怎麼做？」
「科俄斯，你不能統一星空，是因為神王也想。」
「可是從沒有人規定，支撐黑暗之主力量的象徵……就不能讓兩個偉大，一同主宰世間的沉浮。」
「你親口告訴過我，世界的源力還在上漲，而真正的黑暗，也並不例外。」
「……」
沉默不語，科俄斯承認，福柏剛剛的話確實讓他心動了一瞬間。
是的，這理論上不是沒有可能。
一個完整的象徵只能支撐一個偉大，但如果某一個象徵的力量太過弘大，那並非不能繼續分割。
作為最初【物質】主體的蓋亞是偉大，現在只剩下了大地的依舊還是，只是她早已不如過往。
那現在的【黑暗】既然能造就在偉大神力中都絕非弱者的黑暗之主，那如果有辦法將他分開，是不是也可以呢？
科俄斯不知道，因為他對偉大神力了解的太少。
這也許可以，也許只是他的妄想，但這的確是一種思路。
只是這種想法只持續了一瞬間，下一刻，科俄斯就感覺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寒意。
星空如此冰冷，無光的天體尤其如此。
可作為無光天體之神，他現在依舊感覺到了冰涼。
是的，這的確是個好辦法，甚至讓他都不由心動。然而方才的種種，真的就是福柏想出來的嗎。
科俄斯不知道，但他知道，哪怕避世隱居一個紀元，恐怕世人依舊沒有忘記他的存在。
宙斯沒忘，厄瑞玻斯沒忘，也許還有其他人，也同樣沒有遺忘。
一個站在偉大之下頂點的存在，就算再如何低調，也不會被人忘記。
「……福柏，或許你說得對。」
像是被說服了，科俄斯伸出了右手。
隨著虛空的波動，一件造型奇特的事物隨即落在了他的掌中。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只是你的力量還不夠，所以我將我掌控的一半天體借給你。有了它，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了。」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嗎？」
女神感到了驚喜，但她又有些不知足。
不過看著科俄斯的背影，萬年以來，福柏第一次覺得他順眼了不少。
「我的話……再等等吧。」
「等到……更合適的時候。」
沒有回頭，科俄斯厚重的聲音在神殿內迴蕩。
既然還有人記得他，那躲是躲不掉的，不過只要自己還沒有親自動手，一切就都有迴旋的餘地。
至於什麼時候輪到他自己下場……
科俄斯不確定什麼時候合適，但那至少不是現在。
(本章完)